没有脉搏的女孩

在英国牛津的约翰·拉德克里夫医院里，躺在病床上的朱丽·米尔丝不明白，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从她的床前鱼贯而过。这位褐色头发、玫瑰肤色的年轻女教师还不知道，此时她已经是个英雄了。

她的血压监视器显示出一条平平的直线。护士们用听诊器在她的胸前只能听到轻微的杂音。大夫们在她的手腕处把脉，发现没有了脉搏的跳动。

米尔丝在没有脉搏的情况下接受了紧急手术，一个具有革命性的电动心脏被安进了她的胸腔。她自己的心脏则停止了跳动，正从病毒侵袭中恢复。手术非常成功。在美国匹兹堡，乔治·马高文每天激动地读着米尔丝的治疗进展报告。这位74岁的心脏病专家和发明家终于证明，自己耗费多年心血发明的电动心脏发挥作用了。对外科医生斯蒂芬·韦斯塔比来说，他的手术也已经得到了回报。

那个电动心脏叫AB-180，能挽救一个人的生命，就能挽救更多的生命。

克服疑虑

在美国，有400多万人忍受着心脏病的折磨，差不多每年有100万住院治疗者中，有26万人死去。每年接受心脏移植手术的大约2500人，只占很小比例。在英国，这种情况也非常严重。1998年间，约10万心脏病患者中，只有343人得到心脏移植。

调查表明，人们非常需要一种人造心脏。但要复制人的肌肉的机械力，仿造一个每年需跳动4000万次的人类心脏，就不仅仅是一个机械学方面的挑战了。1969年，第一个人造心脏付诸使用，它让病人活了64小时，然后病人接受了真正心脏的移植。病人很快就死了，这种探索就在道德争论中搁浅了。

科学家和工程师们于是都把目光集中到设计一种装置，能维持病人存活，直到有捐献的心脏可以做移植手术。但是这些心脏辅助装置都很笨重且价格昂贵。

在匹兹堡一家医院里，主治医师乔治·马高文大夫开始向他的同行们挑战。他说：“我们需要一种很简单的心脏辅助装置，它必须能很快地植入胸腔，并且价格便宜。”

最大的障碍是心跳。复杂的阀门、推进叶片等会产生热量和摩擦，从而引起很危险的血管栓塞。但乔治另有办法。他认为制造脉搏效应是不必要的麻烦，只要能保证像汽车或洗碗机中的回转泵所产生的水流那样连续不断的血液流动，那么血流本身就能很好地工作。

像别的心脏病大夫一样，在动手术的时候，乔治每天用这种水泵装置暂时代替心肺器官的功能。尽管这种办法未经正式批准，但在病人自己的心脏慢慢恢复工作前，他经常用这种装置使病人活下来。

乔治认为应该有一种能产生连续水流的泵，它工作的时间还能更长一些，但专家们对此表示怀疑。他们认为，一个人必须有心跳才能保证全身的血液循环。乔治坚持自己的观点，但面临着一个很大的挑战，就是如何制造一个小巧的电动心脏，好放置到胸腔里。他和同事们经过5年的摸索，终于成功了。AB-180形状像个自行车铃，但没有它大，重量只有半英磅，只有一个运动的部件——一个电磁驱动的六叶片涡轮机，一小股水流提供液压，这样，涡轮机旋转时就不会产生摩擦和热量。它预计可以工作180天，操作也很简单。有个机械师把AB-180和花园的水管相接，抽干了自己房子下的积水。

这个小小的装置在羊身上试验获得了成功，但不知人长时间没有脉搏会怎么样。1997年在人身上进行AB-180试验获得批准，条件是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才能进行。

理想的病人

AB-180项目的医学顾问克拉克先生是在华盛顿碰巧遇到韦斯塔比的，当时韦斯塔比对自己的一个最新发现兴趣正浓：许多接受心脏移植手术的病人，经过短期借助心脏辅助装置重新打开后，他们的心脏通常能恢复到正常的大小和活力。休养一些日子后，他们原本受到损伤的心脏会自行痊愈。

韦斯塔比立即注意到了克拉克所介绍的装置的潜力，立即去牛津进行相关的试验。韦斯塔比试验小组接受了AB-180操作培训。1998年8月7日，电动心脏运到了英国。两天后，韦斯塔比接到伦敦一个心脏病专家打来的电话。

一名叫米尔丝的病人因病毒性心脏病发作，心脏已经变硬，失去了活力。由于血液供应越来越少，她身体的其他重要器官也正衰弱下去。米尔丝的大夫用尽办法也无济于事，正开始放弃希望。父母和妹妹已经向她作了最后告别。突然有人想起韦斯塔比大夫一直想试验他的新设备，或许他能帮忙?

韦斯塔比已经从医院道德委员会得到使用AB-180的允诺，可以对心脏和肺病患者进行试验。所以韦斯塔比接到电话后立即说：“尽快把病人送到牛津，我会让手术组做好准备。”

韦斯塔比有丰富的心血管损伤抢救经验，后来他筹建了牛津心脏病中心，这个世界闻名的组织每年可进行1800例手术。

救护车以每小时60英里的速度从伦敦赶到牛津时，米尔丝的肝和肾的功能已经衰竭，她的血压几乎没有了。

韦斯塔比告诉病人家属：“有一个办法可以救她，我们把刚从美国引进的一种新型电动心脏移植进她的胸腔。这样的手术已经进行过三次，都失败了。不过每次手术中电动心脏都工作正常，手术失败是由于别的原因。米尔丝是个理想的病人，因为她很年轻，并且患病时间不长。”家属们签了同意手术的协议，这是米尔丝惟一的机会了。

手术进行了3个小时，韦斯塔比把AB-180放进了米尔丝的右胸腔，和她的心脏连接起来。电动泵打开了，越来越多的血液从她那几乎不动的心脏流向全身。最后，AB-180以每分钟4000转的转速运转着，而米尔丝自己的心脏实际上已经停止了跳动。

超声波图象显示，病人的心房内已经空了，心脏的瓣膜也已合拢，心肌处于休息状态。只有电动心脏正在工作。

血压监视器上平平的直线把护士长紧张坏了，她禁不住怀疑是监视器出了毛病。为了保险，她又从病人的胸部拉了一条监视线。每一个人都在等待着，看心脏休息治疗能否起作用。

手术48小时后，一个微弱的信号出现在血压监视器上，病人自己的心脏开始运动了。随着电动心脏运动次数的减少，病人的心肌恢复到了原有状态。

七天后，电动心脏被取了出来。手术成功了。

新时代

由于缺乏资金，牛津的医学试验*停止了，而其他在欧洲、南非和美国的同行则刚开始试验或仍在等待有关部门的批准。到1999年10月底，已经有14位病人使用过AB-180，没有一例失败。

马高文说：“越来越多的事实证明，列入心脏移植的病人并非都需要进行移植，只要借助像AB-180这样的装置，经过几天或几星期，大约有1/3这样的病人可以健康地出院，而他们自己的心脏丝毫不受损伤。而且，通过让心脏休息下来，把疾患扼杀在萌芽时期，许多人甚至根本不用被列入做心脏移植的名单。”

简单的电动心脏也在被试验用于紧急医疗救助中。在不足一小时的时间内，一个心脏病专家就能用一根导管把病人的心脏和绑在病人肚子上或大腿上的AB-180相连接。这样就能恢复血液循环，就能保护身体的重要器官，使受伤的心脏得到恢复。至少这样便捷的手术能为病人赢得时间。

1998年的圣诞节前，匹兹堡参加AB-180研究的25位工程师和专家被召集在一个会议室里，没有一个人知道要干什么，直到米尔丝走了进来。大家很快认出了这位照片贴在公告栏中的没有脉搏的姑娘。一时间，会议室里鸦雀无声，继而爆发出欢呼声。乔治·马高文握着脸色红润的米尔丝的手说：“你能站在这儿，是我们每一个人所能得到的最好的圣诞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