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建白院士:只喜欢“安安心心作点研究”
夏不喜欢为各种社交活动奔波忙碌,也不喜欢叫风雨来组织大型项目,说,他只喜欢“安心做些调研”。只有很少的人知道,为了安心,他经历了一段不平坦的科学研究生活。
■我们的记者郝军
夏在他的办公室工作了20多年。
九月初,北京已经下起了秋雨,而且已经有了寒意。和往常一样,与妻子和孙子共进早餐后,70岁的中科院院士夏准备换衣服出门。
穿上夏天常穿的白色圆领t恤,夏加了一件短袖条纹衬衫,以防感冒。窗外的雨越来越大了。夏踏上了为雨天准备的黑色橡胶底运动鞋。他拿起雨伞,走出了房子。
早上八点,社区里有许多和他同龄的人。他们大多数人去附近的蔬菜市场去赶早市。另一方面,正准备去夏的办公室开始他一天的工作。
在一个普通的初秋早晨,记者在中科院半导体研究所的办公室里见到了夏。近20年来,他一直在这个房间里耕耘和研究。
在安静的办公室里,靠窗的是一张老式的桌子和一把老式的木制扶手椅。夏喜欢沉浸其中,很少有人打扰。角落里的一排“橱柜”特别显眼,上面有电饭锅和微波炉,墙上挂着洗碗布。他过去常常从家里带些食物来解决他的午餐,“吃完后在沙发上躺一会儿”,并在康复后继续埋书。
在这个年纪,是不是该照顾好自己,享受家庭生活的时候了?
“虽然我老了,但作为一个同性恋者,在家无事可做真的很难。”夏白坚呵呵笑了。
夏不喜欢为各种社交活动奔波忙碌,也不喜欢叫风雨来组织大型项目,说,他只喜欢“安心做些调研”。
安心做研究,这是夏接受采访时对《中国科学报》记者说的最多的一句话,表达了他最初对科学之路的理想,也表达了他至今的不懈追求。
只有很少的人知道,为了安心,他经历了一段不平坦的科学研究生活。
放弃世界
时间可以追溯到1970年的北京大学。当时在此任教的夏自愿申请转学,并主动提出被招至四川乐山585所二级机械单位(现为西南核工业物理研究所)工作。许多人仍然不理解这个选择。
“事实上,我没有任何崇高的想法。”40多年后,夏回忆起身后的一切往事,他的心情才平静下来。
在那个政治洪流挟带一切的时代,夏的选择是他个人在大时代的命运使然。
夏在学校读书时,并没有认真考虑过结婚的问题。直到他硕士毕业,他才被介绍给他的第一个女朋友秦,当时她在清华读书。
两人相遇后不久,“*”爆发,夏被送到江西省鄱阳湖附近的鲤鱼洲农场工作,在一片荒野中“接受再教育”。由于他的出色表现,他很快被调回北京大学为工农兵教书。但当他的爱人华勤毕业后,他被分配到河北邯郸氧气厂当车间工人。
"结婚后,他们总是分居,这在一段时间内是很难解决的."就在这个时候,第二机械部门招聘科研人才,并可以一起调动他们。夏觉得虽然585都位于偏远地区,但这确实是一个解决分居问题的机会。
事实上,夏之所以想“离开”北大,是因为他目前的职业困境。
他看到曾经的“学术中心”北京大学变成了“政治中心”,由“军事宣传队”和“工业宣传队”掌管一切。没有集中研究和教学的环境。深知自己“性格率直,不知如何迎合”的夏对自己的未来深感担忧。参加“三线建设”做一些实事应该是他心中的一个选择。
“第二发动机部门从事核物理。当我去那里的时候,我做好了准备,并决定不从事半导体行业。”在大学期间,受著名固体物理学家黄昆的影响,夏·白坚立志向黄昆学习半导体。然而,政治运动中放弃的一系列商业工作让他“不太怀念半导体”
大学毕业时,研究理论物理的夏·写了几篇核物理论文。研究方向的“跳跃”对他来说并不罕见。当时他唯一想要的是一张安静的桌子。
第二航务部585位于乐山市附近的深山里。作为一个机密单位,没有政治干预是幸运的。“以退为进”夏与妻子隐居山林,可谓是他科研生涯中的“八年黄金期”。
“我去了一个地方,在那里我可以真正感到放松,每天阅读和做研究。尽管研究主题已经改变,但基本技能已经得到了很好的训练。”夏笑着说今天很难找到这样一个专门的研究环境。
没有必要去争取项目,举行各种评审会议,写无数的申请和总结报告,也没有发表论文的压力。
在过去的8年里,夏以极大的热情致力于等离子体和受控热核反应的研究,并撰写了多篇论文。由于保密要求,这些成就被锁在保险柜里。罕见的是,585台作为20世纪70年代中国少数几台配备计算机的设备之一,学会了如何使用计算机进行科学操作,并从中受益匪浅。
在,在安静而简单的科研环境之外,夏一家不得不面对极其艰难的生活。
每周,丈夫和妻子都花一天时间带着他们的篮子和自行车去城里买菜。在路上,他们必须穿过一条108级的石路。每次到达这里,他们都骑上自行车,小心翼翼地走*阶。只有当他们到达河边的主要道路时,他们才能向城市“疾驰”。当他们买完蔬菜回来时,他们不得不把自行车抬上台阶,一步一步地向家爬去。
"条件确实很艰苦,但我不后悔。"在夏的眼里,有一种来自各种磨难的幸福。
回归
在过去的8年里,夏在没有分心和集中研究的情况下,迅速成长为其在585个研究所的业务骨干,其近期的职业生涯是顺利的。直到1978年,“科学之春”给了这对背井离乡的夫妇更多关于未来的想法。
夏的妻子是北京人。她总是盼望有一天能回到她的家乡。然而,看到全国的社会环境都有了很大的改善,也有点动心了。
“我刚刚听到消息,*亲自“命令”黄坤先生担任中国科学院半导体研究所所长。”虽然他已经离开半导体行业好几年了,但他想回到自己“老工作”的愿望仍在夏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给已经离开多年的导师黄坤写了一封信,表达了他希望回到北京继续跟随他从事半导体研究的愿望。
对于固体物理学得满分的弟子夏,黄昆一直印象深刻,并答应提供帮助。他直接找到当时任第二机械部副部长的老师王,请求帮助。几经周折,夏终于如愿以偿地回到了北京,调到了中国科学院半导体研究所。
回到半导体研究,夏已经四十多岁了。他生命中的这个转折点最终使他能够再次出发,重新获得他在大学时代设定的雄心和抱负。
在北京大学学习时,理论物理专业需要接触很多学科,如场论、粒子物理学、原子核、相对论...给夏白坚印象最深的是黄坤教授的固体物理学。
"他的讲座总是很容易理解,物理概念也很清楚。"夏偏爱固体物理学。“基本粒子、原子核、天体物理学等。也很深奥,但总觉得太抽象,“而半导体则不同。它们最终会有“可见和有形”的实际应用。
黄坤接受他们成为研究生。在夏看来,这两位师生的命运也是一种意外的命运和安排。
1962年,夏从大学毕业后,很少有人第一次知道,今年研究生的录取需要通过选拔考试。以前,所有候选人都由该组织推荐和分发。第一个条件是积极参加政治运动。
“我对体育不太感兴趣,所以如果我不参加考试,我就不会成为研究生。”夏想象着,如果他没有赶上研究生招生的变化,他可能会被分配到当地的一所大学教书,“恐怕这将是我的余生。”
自然,夏不想错过这个难得的机会,并立即决定申请黄坤先生的研究生。他从三年前黄坤的讲座中翻出讲座笔记和讲座笔记,复习了不到两周,竟然得了100分。
“黄坤先生在临终时看到了我,并提到我那年参加了100%测试。”或许正因为如此,黄坤在接到夏转到半导体研究所的请求时,会毫不犹豫地伸出援助之手。
在夏的印象中,黄坤通常是幽默随和的,但在学术问题上,却是极其严格的。“特别是对于物理概念的理解,他要求每个人都非常精确,并立即指出任何错误。因此,很多人在这方面都有点怕他,他会让你无法离开舞台。”
黄昆的严格也影响了夏白坚的学习态度和对学生的要求。“我的学生不怕我,因为毕竟我没有黄先生高。”
谈到政绩,夏对很低调:“只能说有一点贡献。”与他的导师黄昆的成就相比,他声称“他的学术造诣远远落后”。
事实上,“低调”一词是半导体研究所的许多同事在描述夏时最常听到的词。
焦点
1978年夏来到中国科学院半导体研究所时,很快就进入了一个全新的角色。当时,半导体超晶格研究在国际学术界方兴未艾。半导体跟随组织和布局相关研究的趋势。夏加入团队从事半导体超晶格理论研究。
“第二发动机部门打下的基础仍然发挥了很大的作用,我一回来就能熟练地进行相关计算。”扎实的基础和良好的训练使夏在他最感兴趣的研究领域得心应手。一批有影响力的学术论文相继发表。
上世纪下半叶,随着计算机、通信、互联网等行业的快速发展,半导体领域的研究热点不断更新。
对于学者来说,夏并不喜欢跟随的潮流。"黄坤先生说我们不能目标太高."夏并没有追求时尚的新话题,而是一直关注超晶格领域,“在已有基础上缓慢发展,力所能及”。
然而,夏却做了一系列名副其实的创新工作。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他首次在世界上提出了量子球形空穴态的张量模型,并得到了光学跃迁的正确选择规则。首次提出介观系统的一维量子波导理论。首次从理论上研究了空穴共振隧穿现象。首次提出了计算超晶格电子结构的有限平面波展开法。
“你最满意的工作是什么?”记者问道。
“我不知道。如果你问莫言他最成功的作品是什么,恐怕他不能说出来。”夏答道。
通过一系列深奥而神秘的理论术语,夏对半导体研究的最大兴趣在于他相信这些理论一定会得到最终的实际应用。
不久前,中国科学院苏州纳米技术与纳米仿生研究所研究员、夏的学生张带领一个团队在室温下开发了超晶格自发混沌振子。在此基础上,开发了一个实用的高速真随机数发生器系统。
张的国际突破是基于他的老师夏早在1990年就发表的超晶格理论的计算结果。
"科学的发展是慢慢积累起来的。"夏很高兴看到他的研究产生了实用价值。
几十年来,夏一直在他最喜欢的半导体超晶格领域默默工作。无论其他研究热点如何出现,他都不会改变自己的初衷。直到今天,他仍然一步一步“大步向前”。
"你将来最想完成什么?"采访结束时,记者问道。
“我们不能做大事。我们可以培养一些学生,取得一些科学进步。”夏依然低调,而且总是口无遮拦。他说他只会说“白话”。
“我见过别人说一句话:一个人最好一生只做一件事,这样才会有结果。”夏这样总结自己的科研生涯:“所以我想一辈子做好一件事,那就是我的半导体研究工作。”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第一颗心不变,以达到你的最终目标”对科学家的真正意义。(《第一颗心不会改变夏白坚》)
今天,科学界和教育界怎么能心安理得呢?
除了中国科学院院士、一线科研工作者和博士生导师之外,夏·还担任《科学通报》主编多年,是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科教委员。近年来,多方面的工作经验使追求“安心科研”的夏对中国科研*、科研环境、高等教育、人才培养等问题有了更宏观、更深入的认识和观察。
在采访中,夏就我国科教界存在的诸多问题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报纸挑出片段并记录在这里,希望能引发读者一起讨论和思考。
夏院士论科研环境
目前,包括科学研究人员和大学教师在内的各行各业的人都渴望快速成功和立竿见影的好处,而且浮躁。研究人员需要更多的论文,在高端期刊上发表更多的论文,正如*在任期内需要更多的成就一样。
这是客观环境造成的。每隔几年,我们就会被提升到不同的级别和职位。我们不可能一步一步地赶上对方。因此,科研人员研究的问题往往不是最困难和最基本的问题,也不是国家最需要和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因为这些问题可能无法很快发表“高端”文章。因此,我们需要找到一些世界上的热点话题,这些话题容易在高端出版物上发表。
中国物理学界有一个规则:几年后会有一个热的出现,几年后会变冷。没有人继续这样做,并寻找一个新的热点。
要改变这种状况,我们必须首先改变客观环境。在资金支持方面,科研人员之间的差距不应太大,竞争不应如此激烈,每个人都应该能够更冷静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学术期刊主编夏
目前,包括*在内的许多人强调,中国的科技期刊应该“国际化”他们所理解的“国际化”是聘请外国总编辑和副总编辑,依靠他们的影响力组织国际专家投稿,从而提高出版物的影响力。
中国已经有几个这样的出版物。当然,这需要一些条件:第一,要有经济基础,请外国主编、副总编,没有钱是不够的;第二,该刊物的定位已成为国际性刊物,国内作者的文章相对较少,水平不如国外学者。最后剩下的只有中国的编辑部和印刷厂。
我认为《科学日报》不能走这条“国际化”的道路,而应该把重点放在反映中国科学家在国内取得的成就上。虽然我们的整体科研水平不如世界水平,但有些领域有中国特色,也有国际标准,如考古、地质、地理、纳米科学、医学、信息等“闪光”领域。这也应该是《科学通报》的目的。它的英文名字,中国科学通报,表明它应该反映中国科学的成就。
导师夏谈人才培养
最近出版了两本书,一本是美国历史学家易社强的《战争与革命中的西南联大》,另一本是陈元的《燕京大学(1919-1952)》。这两所大学在*非常成功,培养了许多人才。像黄坤先生一样,他是燕京大学的大学生,也是西南联合大学的研究生。
在研究这两所大学的成功经验时,两位作者都同时提到了“*”。"联合国大会的基本精神是*."陈垣说:“学术研究的基本前提是*。没有*,就没有谈论任何事情的方式。”
在一份报纸对易社强著作的介绍中,有这样一段话:现在谈到西南联合大学,一些舆论主要强调它的爱国主义和它的“学术成就”——在“两枚炸弹和一颗星星”名单上的“23位英雄”中,有8位来自西南联合大学。然而,在易社强看来,联合国大会的基本精神是*,包括“学术独立和个人*”。
我同意国内舆论的看法,中国大学生现在缺乏西南联大的“精神”:谈大事时的爱国主义精神,谈小事时不追求物质享受和勇于献身科学的精神。
以自然科学为例。今天的大学比西南联合大学*得多,条件也好得多,西南联合大学只有一台吴大猷从美国带回来的光谱仪。今天的学生可以*选择他们的专业和导师。然而,他们都在考虑如何在未来找到更好的工作,赚更多的钱。
因此,我们现在应该提倡的不是“*”,而是“精神”。人们应该总是有一些精神。他们不应该整天考虑物质利益的追求,为个人利益斤斤计较,在生活中互相攀比。(郝军整理)
《中国科学报》(人民周刊,第5版,2013年9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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