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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国藩院士撰文:纪念恩师桑格

科普小知识2022-02-16 12:49: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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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国藩院士撰文:纪念恩师桑格

1983年,曾国藩(左)和桑格(右)在剑桥实验室。

■曾国藩

得知我的老师、英国科学家弗雷德里克斯·桑格博士于2013年11月19日去世,我感到震惊和悲痛。往事涌上我的心头。当我和桑格博士相处时,我回忆并记下了过去的事情。一个是作为纪念。二是桑格的个性和对科学的态度,这可能对我国科技界有所启示。

他是方法论的科学大师。他发明了一种确定蛋白质和DNA序列的方法。为此,他在1958年和1980年两次获得诺贝尔化学奖,成为当代生命科学划时代的先驱之一。以他的名字命名的英国剑桥桑格研究所现任所长迈克·斯特拉顿爵士说:“他的DNA测序方法改变了我们对地球上生命的理解,并为从遗传疾病中开发新的癌症治疗方法奠定了基础。”

关注生活中的一件事

在一次研讨会上,当我们听完桑格的工作报告后,有人突然站起来说,“费瑞德(桑格的昵称),这对你来说真的不容易。你一生中跨越了两个研究领域,首先是蛋白质,然后是核酸。是什么促使你这么做的?”

桑格看着这个人,停顿了一会儿,笑着说:“我不跨越研究领域。我只是在做一件事,在一个领域工作,那就是生命大分子的初级结构——蛋白质和核酸的初级结构。”直到那时,在场的人才突然意识到。

这是桑格对科学的理解。他不把具体的研究对象视为一个领域,而是把科学问题视为一个领域。他从不追求论文的数量,也不打算出现在高影响力的期刊上。他只是在相关专业期刊上发表研究论文,让论文的内涵为自己说话。

在下午的一次茶歇中,桑格对我说,“做方法研究很无聊。实验的成功很少,而且大多数都是失败。当我失败的时候,我很担心,但之后我会重新点燃我对新追求的渴望。”

诺贝尔奖与人

1980年,桑格第二次获得诺贝尔奖后,他举行了一次招待会来感谢他。招待会将在实验大楼顶部的餐厅举行。大厅*的大长桌上满是香槟。我们都围着桌子站着。该研究所的第一任所长比鲁兹(也是诺贝尔奖获得者)在开始时发表了演讲。他说:“桑格工作非常努力。多年来,他是第一个进入实验室的人,也是最后一个离开实验室的人。1958年他获得诺贝尔奖后,每个人都相信他将来一定会改变自己的工作和生活方式。他会被邀请到世界各地演讲,不会如此专注于他的工作。然而,事实上,他一如既往地致力于实验室的追求。经过20多年的研究,他已经揭示了DNA初级结构的奥秘。我们今天聚集在这里庆祝他的成就,并赢得另一个奖项。”熟悉桑格的人都知道他非常谦虚。平时,每当别人称赞他的科学成就时,他就会变得尴尬,他的讲话也会变得不自然。但是他也有一个“扫清道路”的方法——他会主动把话题转到别人身上,说某人取得了杰出的成就等等。这一次,在听完比鲁兹的演讲后,桑格只对每个人说了一句话:“感谢研究所提供了这么好的研究环境。”后来,他举起杯子说:“请喝香槟。”庆典期间,我们边喝酒边合影,感受到桑格高尚的人格在我们心中。

当我在这里写作时,我想到了中国何时获得诺贝尔科学奖的国内问题。一些人还主张特定的诺贝尔奖获得者应该成为培训的对象。

桑格的研究所只是一个三层的小房子,只有几十名研究人员。然而,诺贝尔奖获得者的人数高达13人,所以每层楼都有几名诺贝尔奖获得者。世界上很难找到获奖者的密度,但是他们从来不谈论如何获得诺贝尔奖。有人曾经问第一任主任比鲁兹,“当你的国家有这么多诺贝尔奖获得者时,你如何管理科学研究?”比鲁兹的回答一点也不奇怪。他说他只做了两件事:第一,让研究有足够的研究经费;第二,吸引对揭示自然奥秘有浓厚兴趣和追求的人才,让他们完全*地从事自己的研究。如果他们处理其他事情,他们不仅是多余的,还会妨碍其他人。

在这种研究环境下,如果他们勤奋,加上人才和机会,他们可能会取得重大突破。诺贝尔奖自然来自这些人。我记得我国的一位记者问桑格,“中国年轻人想知道什么样的人能获得诺贝尔奖?”记者们希望两次获得诺贝尔奖的桑格能够给出答案。但是桑格说,“我不知道。”然而,他补充道,获得诺贝尔研究奖是非常罕见的。桑格的话的深刻含义只有每个人才能理解。

简单的实验室,简单的生活

桑格60多岁后,他仍然几乎每天自己做实验。他说一个实验科学家没有手是远远没有灵感的。他的实验室出奇地简单。他的实验桌只有一米宽,上面有电泳仪、移液管、几个烧杯和三角瓶。靠墙的桌面上有两个存放化学药品的架子。实验桌的左边是一个普通的冰箱,里面装有一些酶制剂和生物样品。他坐在一个木凳子上,凳子的表面非常破旧,有两条裂缝。我估计他使用的主要实验用品的总价格不会超过目前的10万元。他用如此少的资产做出了划时代的发明。显然,他的发明依赖于想法。

一天下午,当我在实验室看书的时候,两个穿着整齐、带着美国口音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问道:“请问桑格博士在哪里?我们约好了要来看他,但是我们在走廊两边的房间里找了两次,都没有找到他。”从对话中我了解到他们是两位来自美国的教授。听到他们的问题,我很惊讶。我回答,“刚才从你身边走过的是桑格!”他们说,“是那个穿着粉色毛衣,袖子上有补丁,一只手拿着实验用的冰盒,走了一会儿的人吗?”我说,“是的!他是桑格!”听了这话,他们两个去了桑格。

大约一个小时后,两位教授再次走进我的实验室,其中一位说:“谢谢你!”另一个人说:“对不起,但当时我们以为从我们身边走过的人在研究所工作。”另一个竖起大拇指说:“这才是真正的科学家!”

第二个诺贝尔奖的消息传来,我对桑格说:“祝贺你!”他高兴但不激动地回答我:“这是一个承认。”这一天,桑格书记通知大家,如果有任何媒体通过我们寻找桑格,请回避,桑格将不会接受采访。这一宣布是及时的。当时,在实验室里,我接到了来自英国和美国的报纸和电台的电话,寻找桑格。桑格以低调著称。他拒绝了他一生中几乎所有的新闻采访。不仅如此,他甚至拒绝了许多学术报告。桑格经常说,“我的研究工作已经发表了。没有必要做其他报告。”他是一位世界级的科技名人,但这只是外界造成的,而他自己对名利却极为冷漠。他把全部精力和智慧都投入到研究中,没有受到外界的干扰。

他的生活同样简单。中午,我在实验室餐厅吃饭,通常是两片奶酪、几片苏打饼干、一个苹果、一些新鲜蔬菜和一杯牛奶咖啡。午餐时,一位同事问他,“你为什么不去美国,因为美国已经多次邀请你,给你这么高的薪水和这么好的实验条件?”桑格的回答很低,他几乎听不见:“我喜欢这里简单的生活和研究环境。”

一丝不苟

在老科学家王英来先生和王德宝先生的推荐下,我于1979年进入桑格实验室继续深造。不久之后,我完成了一项研究,桑格向伦敦的英国医学研究委员会提出申请,让我成为桑格实验室的研究员。从那以后,我一直从事现在被认为是第一个基因组的工作——对噬菌体进行DNA测序,同时开发DNA测序技术。

那时,我独自在英国工作。桑格每年圣诞节都会邀请我去他家。所以我和桑格、他的妻子以及其他三个人一起过了圣诞节。他妻子亲自为我做了热布丁。桑格给我倒了威士忌,让我和他一起站在东边。他说,“你的家人在东方的上海。让我们喝酒庆祝吧。”可以想见,我深受感动。

几年来,除了假期,我每天都和桑格相处,讨论科学问题,一起做研究工作。他身上有太多我可以学到的东西。当然,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后,他也非常了解我的方方面面。

1983年,桑格退休前,当我即将离开他的实验室时,他非常关心我未来的研究生涯。为了给我未来发展更多的选择,他为我做了两件事。首先,他推荐我去瑞士的Rriedrich Miescher研究所。出于这个原因,该研究所的主任两次来剑桥采访我,询问我对在哪里举办独立研究项目的意见。其次,桑格还写信给当时的中国科学院院长和其他*,支持我在中国的发展。

回家后,我们保持了几十年的联系,直到桑格91岁。在此期间,我和妻子去过剑桥很多次,桑格开车去车站接对方。一列火车晚点了,正在下雨。桑格带着伞等了我们将近半个小时。一个伟大的科学家这样对待一个外国科学工作者,我能不感动吗?这是桑格。他聪明、谦虚、平凡而伟大。

我会永远想念他。

(作者是中国科学院院士、中国科学院上海生命科学研究所生物化学与细胞生物学研究所研究员)

《中国科学报》(人民周刊,第5版,2013年12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