卸任复旦校长后的杨玉良为什么一头钻进故纸堆
复旦大学前校长、中国科学院院士杨。东方集成电路数据
对于复旦大学前校长、中国科学院院士杨教授来说,过去两年的生活似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曾经,他是一名追逐未来并“向前奔跑”的材料科学家。然而,在过去的两年里,他经常“追溯”历史——他花大量时间研究古籍,致力于寻找保护和修复中国古籍的科学方法。
在复旦大学光华楼找到杨的办公室并不难。熟悉他的人说,只要找到香樟香味最浓的地板,他们就能找到他。
复旦大学中国古籍保护研究所成立两年来,现已聚集了化学、材料科学、生物学、古文字学、博物馆学等多学科的学者。在古籍保护和修复的历史上,几乎从来没有这么多来自不同学科的学者一起参与。
“我国现有5000万册古籍,其中1500万册正等待修复。全国有100名古籍修复人才。然而,古籍的修复和文化传承不仅需要修复古代汉字的工匠或学者。”
杨·说:“现在是我花些时间做一些有用和有趣的事情的时候了。”
“纸可以活一千年,丝可以活八百年”意味着一系列尚未解决的科学问题。
在担任复旦大学校长期间,杨可以说是一位“明星校长”。他曾被评为最有魅力的大学校长,也是一位有争议的总统。他的每一次公开演讲都会引起公众的注意。
杨谈得最多的是复旦精神。当他离任时,许多媒体猜测他将如何评价他作为校长的五年任期。
杨告诉《文汇报》记者,他最遗憾的是“在我担任校长期间,没能重塑复旦精神。大多数时候,很多事情只能“说”而不能做得更多。
作为一名科学家,杨在担任校长期间就十分关注文科的发展。他说:“科学寻求真理,艺术寻求美,人类寻求善。在复旦大学这样的学校,人文、社会科学和科学是不可或缺的。此外,文科必须有一个更宽松的发展环境,因为文科和自然科学是不同的,自然科学通常可以有一个总体规划或发展方向,但人文科学不能提前规划。”
在接触到古籍保护之前,杨曾经认为,在今天高度发达的网络中,甚至图书馆都是不必要的。对古籍修复和保护的关注源于他和国家图书馆副馆长张志庆的一次偶然相遇。
在一次学术会议上,著名的古籍修复专家张志庆说,他们在修复古籍的过程中使用的胶水和纸张没有通过,导致修复后的古籍受到二次损坏——很难想象许多珍贵的珍本书籍在修复材料上被破坏,而这些材料本应该使它们活得更久。
在杨看来,这样的问题已经变成了物质问题,或者说是化学问题。
“胶水可以由高分子粘合材料制成。如果纸张出现故障,一定是现代机器纸含有太多化学添加剂,导致纸张寿命缩短,或者是制浆过程失败,损坏纤维,最终导致机械性能显著降低。”他很快利用他以前的工作解决了这些问题。
然而,看似普通的纸张问题并不容易解决。
北宋礼韵。
2013年,他在江西省看到了新出土的宋代《礼记》,拍卖价格为2990万元。有一套五本书,包括信集。
“我30年前买的现代影印书籍严重发黄且易碎。即使我捡起来,书页也会掉下来。但神奇的是,这套近1000年前的书籍至今仍保存在潮湿的墓穴中,但当我读到它们时,它仍然清晰可见。”杨对古代纸张的耐久性感到惊讶。
中国有句古话:“纸可以活一千年,丝可以活八百年”。当我真正看到几千年前写在我眼前的文字时,考古学家、古学家和科学家都同样兴奋,但他们的兴奋程度并不完全相同。
杨·说,他对古代造纸技术的持久性感到惊叹。此外,这套《李步云略》仍是当时“流行”的《新华字典》。也就是说,当时的学者用它来“比较”当时的方言和“官话”,以便参加科举考试,这是不可比拟的高级宫纸。
“故宫使用的最著名的纸是浙江的华凯纸,也是明朝永乐大典使用的纸。”现在杨对各种各样的纸都很了解。
在古书里,用来描述纸的词曾经是“像玉一样温暖”。根据历史资料,文明人过去用纸纳税。不幸的是,发展纸张的过程现在已经失去了。更重要的是,即使是用于科学分析的样本也很难找到。
北宋礼韵。
杨从江西出土了一大堆宋代“普通纸”,带回复旦大学实验室分析纸的成分。令人惊讶的是,在浸泡在水中后,这张1000年的纸几乎恢复了原来的形状,并保持了原来的韧性。
他立即利用他的材料科学家的才能仔细分析了这种纸的纤维,发现它是由构树的树皮制成的。
失去的中国传统造纸术能被当代学者复活吗?
“中华民族是一个用古籍记载历史的民族。中国图书史专家钱存训先生认为,15世纪以前中国创造的图书数量超过了世界各国创造的图书总量。然而,直到2007年,国家才开始制定保护中国古代书籍的计划
在各种学术交流中,杨发现中国唐代的许多古代文献仍保存完好,但民国时期保存在南京博物院和国家图书馆的文献都被打碎成碎片。
在六七十年代,一群学者修补了一批文件,但情况更糟,因为修补的纸张和其他材料都不好在他看来,“这都是因为没有涉及科学。”
清代的华凯纸至今还没有发黄。
回顾历史,杨发现,早在1898年,梵蒂冈图书馆馆长就首次提出要使古籍修复更加科学可控,而且必须有科学的参与。
1938年,意大利学者提出了书籍病理学的概念,并建立了第一个跨学科机构——意大利纸病理学研究所。
1972年,教科文组织通过了《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各国建立了依靠教育和培训单位的多学科合作研究机构,如法国国家文化遗产研究所、埃及开罗大学文物保护中心和德国汉堡大学写作中心。
“毫无疑问,中国在这一领域的科学参与水平最低,也是最落后的。”杨对说道。
在他担任主席期间,他开始支持和推动“复旦大学古籍保护研究所”的筹备工作。这位即将离任的总统恰逢中国古籍保护研究所正式成立之际,该研究所缺乏人力和资源,他成为了总统的最佳候选人。上任以来,他为研究所筹集了第一笔500万元的启动资金。
自2007年国家开始实施古籍保护计划以来,通过传统造纸技术恢复中国古代造纸技术、重建古籍、修复古籍已成为一项重要工程。
所谓的修复是使纸张具有与传统纸张相似的外观和感觉。更重要的是,预期寿命应该与传统纸张相同,甚至更长。
"我的专业是整合各学科,开展古籍保护的基础研究。"杨对说道。
以纤维素如何降解为例,哪些技术措施会缩短其寿命?
另一个例子是安徽绩溪的传统宣纸是由檀香树皮和沙质稻草制成的。然而,那些起源于古代的沙稻现在种植面积极度萎缩。能找到更合适的替代品吗?
等等。
安徽绩溪宣纸。
纸质古籍修复技术在发达国家有一定的技术基础。隐藏在现代西方国家的中国古籍修复是由日本修复纸制成的。甚至梵蒂冈图书馆也是由传统技术生产的日本复印纸制成的。
“这种纸每平方米重量不到2克,薄如蝉翼,但寿命很长。例如,由传统韩国技术生产的修复纸的预期寿命可以达到大约4500年。然而,现代质量最好的机器纸,即印钞纸,寿命只有大约300-400年。”
杨告诉记者:“这甚至比人们衡量纸张寿命的年限还要少。”换句话说,如果测试最好的现代机器纸的寿命,它只属于传统纸的误差范围,“因为一般的测试误差大约是一千年。”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技术有着深刻的历史背景。
历史上,日本和韩国的造纸技术是从中国传下来的。用中国传统技术制造的纸可以有很长的寿命。
不幸的是,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当西方机器纸出现并被引入中国时,传统的中国造纸厂萎缩了。然而,中国文献中并没有关于造纸技术的详细记载。
“造纸涉及很多细节。现代人用传统方法造纸。他们中的大多数只注意它的外观和一般的书写性能,而从来没有足够重视纸张的预期寿命。”杨对说道。
造纸也是如此,它需要一些缓慢而无用的智慧。为了节省时间,许多人添加了许多化学物质,包括日晒、漂白等。使纸张寿命越来越短。
此外,造纸纤维必须在纸中相互缠绕,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纸中的纤维最终会由于降解而变短。
天然长纤维可以保持纸张的机械性能更长时间,因为它们相互缠绕在一起。然而,在现代造纸技术中,电机的强烈搅拌使纤维变短,导致纸张在新的时代变得光滑平整,但经不起时间的考验。用杨的话说,“缺乏机械性能”
目前,中国古籍修复纸的寿命还不确定。因此,学术界必须对古籍修复纸的预期寿命以及各种物理、化学和微生物抗性进行深入细致的基础科学研究,以提高我国珍贵文献纸和修复纸的质量。
“我的任务是从科学的角度找出这些是什么以及它们是什么。”杨说,只有搞清楚基础研究,新技术才能发展。
传统文化必须走向世界
说起古籍保护,杨对不无感慨。最让他后悔的是现在做这件事的年轻人太少了。
“古籍的保护和修复太少了。虽然这很重要,但年轻人在这一领域获得专业职称的晋升确实很困难,这将会推迟他们的学术前途。”杨告诉记者,每年都有很多研究生申请复旦大学高分子专业,但没有人申请去年挂在古籍修复保护研究所的两个研究生招生名额。"古籍的保护和修复是与时间赛跑."
杨的团队几乎都是有一定经验的教授。对于这些具有一定学术地位的50岁教授来说,职称晋升或各种基金可能无法完全控制他们的选择,所以他们愿意投资于古籍的保护和修复。
"从心底里,我真的很讨厌目前的评价指标体系."杨在担任校长期间多次批评现行的学术评价制度,并以学术代表工作制度取代了文科教师评价职称的制度。
“无论是人文社会科学还是科学与工程的发展,评价指标都必须改变。文章是结果,绝对不是目标,它是自然生成的,包括我们的工程,否则我们的工程只能培养代码农民,这不是复旦大学应该做的。”
回顾五年的院长生涯,杨说,他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是理顺医学院的管理*,解决医学院管理的巴尔干化问题。
在他的积极推动下,复旦大学调整了收入制度——过去,同一个主任资历相同,不同部门不同级别*的收入比他差几倍。调整后,*官员收入持平,青年教师收入增加。“我希望年轻人在最需要钱的时候能有足够的收入和基本上体面的生活。”
杨的另一个愿望是让文科走向世界,“中国文化必须走向世界,这是中华文明软实力的体现”。作为总统,他率先在美国和欧洲建立了“复旦大学当代中国研究中心”。
“我现在所做的也是希望为中国文化的传承提供一些支持。”他最大的遗憾是,在他的任期内,他未能完成在海外建立“中国古典研究中心”的想法。
现在杨仍然花很多时间在科普上。在他看来,科学普及包括科学知识、科学精神和科学研究方法的普及。
“人类追求善,科学追求真理,艺术追求美。不寻求真理会导致人们不讲道理。科学家们关注的是,当没有足够的事实和严格的论据时,它们通常不容易被接受。科学的思维方式应该有逻辑,好的和坏的都应该有科学的论证方法和原则。
如果科学家没有人文情怀,他们就会变成粗鲁的人。这就是为什么我一直强调学生应该有正确的思维方法和科学精神,能够逻辑严密地讨论问题。养成这个习惯,这样你就能有一个合理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