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IV：一个被污名化的病毒，溯源用了三十年

世界瘟疫启示录

1980年秋天，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免疫学家迈克尔·戈特利布博士注意到，他的五个病人患有同样奇怪的疾病。这是一种由原本无害的卡氏肺孢子虫引起的真菌性肺炎。病人的嘴很粘，因为口腔念珠菌过度生长。

5名患者的T淋巴细胞数量极低，且均为同性恋。

1981年6月5日，《发病率和死亡率周刊》在洛杉矶发表了一篇短文《肺囊虫肺炎》。戈特利布报告:这种疾病更加不祥，其原因不明。

世界上杀死4000万人的恶魔——艾滋病首次出现。20多年后，它的源头仍然笼罩在迷雾中。然而，公众舆论对感染者的偏见还没有消除。

病人是零号吗？

一个月后，《发病率和死亡率周刊》在纽约发表了一份报告:在同性恋男性中发现了罕见的卡波西肉瘤和卡氏肺炎，8人死亡。与此同时，迈阿密报告了20名海地移民中的卡氏肺炎、口腔念珠菌病和卡波西肉瘤，其中10人死亡。

医学界认为有一种新的疾病，即免疫缺陷，与同性恋有关(尽管海地移民自称是异性恋，但医生怀疑他们说谎)。1982年9月，《发病率和死亡率周刊》称之为艾滋病。

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调查了全国40名患病同性恋者，并绘制了一张关系图。图形的中心是一个与其他8个圆相交的圆。圆圈表示“0”，他连接了整个网络。这就是后来被写进无数畅销书的“零病人”:葛覃·杜加斯。

Dugas是一款帅气的波希米亚加拿大航空服，在北美主要城市飞行。他自己估计可能有2500个合伙人。杜加斯于1984年3月死于艾滋病，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调查报告刚刚出炉。公众一度认为已经找到了“零号病人”。根据调查报告，病原体的传播途径与乙型肝炎病毒相似。

1983年5月，《科学》杂志发表了由两个独立小组发现的艾滋病病毒。一年后，又有一份独立报告。这三个来源在1986年被统一并命名为艾滋病毒。

然而，“零号病人”不能解决这个疑问，病毒也不会凭空出现。与杜加斯无关的海地病人怎么办？

没过多久，人们就发现杜加斯不是零号病人。格雷特·拉斯克于1977年去世，是一名在扎伊尔工作的丹麦外科医生，也死于艾滋病症状。1986年在她的血样中发现了HIV-1。换句话说:杜加斯、海地移民和丹麦医生不是源头，而是中间环节。

耻辱无法阻止传播

今天，艾滋病不再是一种不治之症，在许多国家已经变得“不敏感”。但是当它第一次出现时，艾滋病就像一部恐怖电影中的主角，吓着了公众。病人受到了严重的侮辱。

媒体词汇的情感色彩很浓——“新瘟疫”、“超级癌症”和“魔鬼”。一提到艾滋病，美国社会就变得苍白。

艾滋病毒感染蔓延到所有社会群体，但媒体最初报道的是“同性恋相关的免疫缺陷”，还使用了“同性恋癌症”一词。

在他生命的最后几年，杜加斯变得越来越沮丧，但他的私生活变得越来越放纵，似乎是为了报复。在旧金山的公共浴室里，他经常打开灯来显示病变的位置，并告诉刚刚发生关系的陌生人:“我得了同性恋癌症。我要死了，你也要死了。”

许多人声称“艾滋病是对性解放运动的惩罚”。通过歧视艾滋病患者，许多人公开憎恨同性恋和性解放运动。反艾滋病宣传强调应对伴侣的忠诚，并给艾滋病毒感染者贴上伪装滥情的标签。将某个群体与病毒紧密联系在一起是不公平的。首先，它缺乏尊重。其次，它扭曲了对病毒的理解。

20世纪80年代末，苏珊·桑塔格写了一篇题为《艾滋病及其隐喻》的文章，批评社会对艾滋病患者的妖魔化。苏珊·桑塔格说疾病象征着人格缺陷和道德缺陷:“疾病最可怕的不是生命的丧失，而是人格的丧失。”

许多病人不仅害怕艾滋病，而且害怕歧视。歧视使人们害怕检测，使艾滋病调查变得困难。一些检测呈阳性的携带者也试图不接受治疗。

20世纪90年代，一些美国学者说，艾滋病歧视使艾滋病病毒感染者感到羞耻和内疚，拒绝治疗，从而导致更广泛的感染。

一场又一场瘟疫的启示是，社会很容易因为灾难而陷入非理性，人们需要一个简单的灾难解释。同性恋者在20世纪80年代成了替罪羊。瘟疫是自然灾害，歧视是人为灾难。

追踪病毒的来源是一个合理而困难的过程。歧视和推卸责任是没有意义的。

确定了起源和起源物种

1980年夏天，兽医学者菲利斯·卡吉发现一些圈养的亚洲猕猴死于神秘的免疫疾病。1985年，人们证明猴子有艾滋病毒的亲戚，名叫SIV(猿猴免疫缺陷病毒)。然后在非洲绿猴子身上发现了SIV。这是一种广泛分布的草原猴，包括几大类。在野外和各种研究中心，大约有一半的非洲绿猴携带SIV病毒，但它们没有患病，这表明病毒和非洲绿猴已经和平相处了数百万年。

由于卡吉从塞内加尔一名性工作者的血液样本中发现了一种介于艾滋病毒和SIV病毒之间的病毒，因此可以确定，不止一种类似艾滋病毒的病毒是由人类感染的。

后来，卡吉和其他人发现了另一种艾滋病毒，但它不同于美国版本——HIV-1是一种引起全世界关注的大瘟疫，而HIV-2只是西非一种相对不那么恶性的地方病。HIV-2的源头很快就被发现了。它来自非洲的烟熏芒果。

HIV-1被分成3个家庭，而HIV-2被分成9个家庭。这12个家庭非常不同，这意味着至少有12起单独的动物传播事件。

人们尤其关心HIV-1是如何产生的。20世纪80年代末，马丽娜·皮特斯的团队发现几只黑猩猩也携带SIV病毒，这种病毒与HIV-1病毒更相似。表明黑猩猩可能是源头。

1998年，HIV-1在1959年刚果首都利奥波德维尔保存的人体组织中被发现。人们很快发现，1960年在同一城市的另一个人体样本中也发现了HIV-1。这两个样本的共同祖先可以追溯到1908年左右。

科学家去热带雨林寻找源头。2000年，科学家首次在坦桑尼亚的黑猩猩身上发现了SIV抗体。后来，在喀麦隆东南部的黑猩猩身上发现了最接近HIV-1的病毒。

编号为LB7的猩猩身上的病毒与HIV-1非常相似，当计算机显示结果时，科学家们既震惊又高兴:“这些结果不是虚构的，它们太漂亮了！”

2006年7月，《科学》杂志发表了这个结论:HIV-1的焦点是喀麦隆东南部的雨林。

未完成的可追溯性，未完成的鉴别

自1980年以来，早期的疑似病例陆续被发现，真假有别。例如，一个死于1959年的英国人有类似于艾滋病的症状。他的组织在1990年发现了HIV-1。但是几年后，复查显示样本被污染了。

20世纪90年代，一本畅销书说，从1957年到1960年，刚果的脊髓灰质炎疫苗可能是瘟疫的源头，因为黑猩猩的肾脏被用于疫苗培养。但是这一观点也被科学所拒绝。

即使证据似乎充分，病毒的来源仍然容易出错。

以下关于艾滋病起源的理论可能是最接近事实的:

SIV早就存在于类人猿中。数百年前，一只捕食猴子的黑猩猩与SIV的红冠白尾猴和SIV的白鼻红尾猴混合在一起——两个远亲释放了一种新病毒，这种病毒比黑猩猩已经适应的SIV病毒更致命。这是HIV-1的前身。

一百年前，一个猎人在刚果河上游的雨林中杀死了一只黑猩猩。他的伤口接触到了黑猩猩的血液。病毒在人与人之间传播。通过海运贸易，病毒传播到刚果河下游，在新兴城市利奥波德维尔传播，并传播到非洲各地。20世纪20年代，刚果推广注射医学。缺乏无菌针头可能加剧了感染。

HIV-1继续分化。1960年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派往刚果的数千名海地工人可能将病毒带回了海地。

根据在数百份海地血样中检测到的病毒，1966年前后，某个艾滋病毒携带者迅速传播了该病毒，很可能是通过该地区发达的血液销售行业传播的。这种病毒通过血液制品传播到世界各地。

一些研究表明，一名美国青少年在1966年通过同性性行为感染了艾滋病。还有证据表明，美国人直到1969年才通过海地血液制品感染了艾滋病毒。在艾滋病在迈克尔·戈特利布被发现之前，它已经在美国悄然流行了十多年。

艾滋病的背后是全球传播不可避免的风险。苦难不分种族、国界，任何群体都不能被免除。歧视无助于战胜瘟疫；它只会伤害病人。

根据联合国2018年的统计，2960万至4080万人死于艾滋病，3790万人感染了艾滋病毒。UNAIDS指出，直到今天，对病人的羞辱和歧视在世界许多地方仍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