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忆周开达院士:想方设法把经费完全用科研上
1999年海南“南传”期间,周凯达院士在田野工作。
20世纪90年代初,周凯达院士(前排右二)、许志宏院士(前排右一)、陈院士(后排右一)对雅安新发现的水稻育种材料进行了现场鉴定。
周凯达院士对重穗型杂交水稻的研究在1995年达到900多公斤,但由于害怕误导农民,没有一个被公开。他说,尽管这一品种有如此多的可接受的产量,但如果农民在大规模推广期间只收到500至600公斤,他们怎么能被说服呢?
几天前,一篇报道被广泛转载:在四川都江堰的殡仪馆,四川农业大学周凯达院士的遗体在此告别,许多**以各种形式向死者表示哀悼。四川省的重要*出席了遗体的葬礼。数百名师生聚集在大厅里向死者告别。谁是周凯达?为什么他身后会有如此特别的哀悼?
公众对周凯达院士并不熟悉,并不是因为他不够出名,而是因为他在学术研究和生活上都很低调。在杂交水稻研究领域,被誉为“中国西南杂交水稻之父”的周凯达院士与袁隆平院士享有同样的声誉。作为四川农业大学的教授,他一生致力于农业教育和杂交水稻研究。他开创了通过籼亚种间杂交培育雄性不育系的方法,大大提高了水稻产量,可以说养活了一半的中国人。到目前为止,冈田和他培育的d杂交水稻仍广泛种植在长江中上游、云南、贵州、四川等地,约占全国水稻种植面积的三分之一。
近日,四川农业大学水稻研究所所长、周凯达院士的第一任博士李平接受了《中国青年报》记者的专访,讲述了周凯达院士一生的感人故事...
在成都温江县的管状公寓里,60岁的博士生导师周凯达在那里住了十年。
《中国青年报》:你是如何成为周凯达院士的第一个博士生的?
李平:1988年,周老师获得国家发明一等奖。经省*批准,四川农业大学水稻研究所在原位于雅安的水稻研究所的基础上成立。新成立的研究所需要充实科技力量进行学科建设。当然,找人的任务落在了新导演周小姐身上。
1989年,我毕业于四川农业大学,获得硕士学位。像当时大多数学生一样,我想在成都的科研机构或大学工作,但不愿意呆在远离省会的雅安。周老师是我的导师小组的成员。她更了解我。她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就给学校的研究生部写了一封信,说“李平应该留在水稻研究所,其他单位不应该派他去。”既然周老师如此看重它,我就留下来工作。1991年,周老师开始招收博士生。他动员了我们的几个年轻人去申请。由于各种原因,我是唯一一个参加考试的人,因此成为他的第一个博士生。
周老师经常对我们说:“你们学了很多理论知识,有一本厚厚的书要读,那就是《稻田之书》。水稻品种的培育不是在书本上读到的,而是在稻田里完成的。我们应该理论联系实际,从实践中获得真正的知识。”
《中国青年报》:你们的水稻研究所是怎么从雅安搬到成都温江的?
李平:水稻研究所于1991年迁至成都温江县。此前,四川省委书记拜访了周老师,询问需要解决哪些问题。周老师说,雅安气候不适合水稻育种,不能代表主要产区。他希望把水稻研究所搬到成都。后来,省*安排将水稻研究所迁至成都市温江县的一个农场。当时,雅安是水稻种植学校的总部所在地,办公条件良好,包括实验楼、温室和农场,而温江农场没有实验条件,生活条件差。该学院的许多教师反对这一举措。我们不明白,将近60岁的周老师,为什么要带领研究院的老师们“离家出走”,在这样一个困难的地方创业。但周老师很坚定,在温江起了带头作用。
那时,温江农场就像农村一样,没有公寓,只有用于办公的旧管状建筑。周老师和研究小组一起生活了十年。那时,无论老幼,所有的老师都有一个房间作为住房,做饭在狭窄的走廊里进行。浴室是楼梯拐角处的一个小房间。洗了一个小时,然后去楼下的公共洗衣房和农贸市场买蔬菜。当时,水稻研究所的情况确实可以说是贫困潦倒:科研经费很少,也没有钱雇佣工人。农活,如捡粪、种田、观察记录、收割等都靠自己,养牛来耕种土地。在七月和八月,当水稻发芽并且阳光最强烈的时候,农民不会离开田地,但是这是我们水稻育种最关键和最忙碌的时候。温江已经多年没有实验室了。直到1996年,经周老师多次汇报,有关部门才建成2000多平方米的实验楼。
《中国青年报》:袁隆平院士在研究杂交水稻时遭到了很多反对。周院士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李平:袁院士开始研究杂交水稻后不久,周老师也开始研究杂交水稻。当时,该行业的传统理论认为,水稻和小麦等自花授粉作物没有杂交优势。但周小姐坚信,水稻一定有杂交优势。起初,周老师开展的杂交水稻研究受到一些质疑,但他以坚定的信心和令人信服的数据逐渐得到同行的认可和支持。最后,他领导组建了一个杂交水稻研究团队。
20世纪60年代,时任四川农业大学水稻系主任的李实·本教授回到非洲带回了一些水稻品种。周老师用这些品种与四川本地的水稻品种杂交。经过反复研究和试验,他终于培育出冈田、d型不育系和杂交水稻。这就是获得国家发明一等奖的“地理远籼亚种间杂交培育水稻雄性不育系的方法”。这项创造性的技术发明也得到了袁院士的高度肯定。
在去海南的火车上,空乘人员看着周凯达的服装,以为他是农民工。
《中国青年报》:周院士感觉像是老一辈科学家。你怎么想呢?
李平:他是一个非常谦虚和低调的人。对于年龄差不多或比自己大的教授,周老师总是互相称呼对方为老师。他成为院士后,许多单位邀请他成为评估专家或指导工作。当时,他67岁,患有糖尿病。我建议他尽快把它推掉。不过,他说他在育种、人才培养和学科建设方面有一些经验,必要时应该传授。当他去北京参加院士大会时,我曾劝他带一个秘书来照顾他,以防他身体不适。他说这必须符合会议的规定。如果你不能带来,你就不能带来。不要谈论特殊的事情。
他也是一个很能吃苦的人。在普通人的眼里,大多数大专家都是风度翩翩的,但我们的水稻育种者经常“心慌”。除了在雅安繁殖,我们每年冬天还会去海南岛“南方繁殖”。以前,我们都坐火车去海南岛。每个人都用地质队的背包来装种子、日用品和四川豆酱。周老师也和我们一样,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列车长和空姐都认为他是一个外来务工人员,并推他。有时你买不到座位,你不得不一直站到湛江。但是周先生从来没有说过苦,他觉得很正常。
周小姐的另一个特点是不善言辞。一方面,他不说任何他不确定的话,并且非常注意他演讲的科学性。另一方面,除了专业之外,他不太喜欢谈论其他话题。在他成为院士后,四川省委书记曾经拜访过四川农业大学,问他需要什么。当时,他最缺乏的是科研经费和实验条件,但他没有提及。他只谈到农民急需的一些品种。后来我们问了,周老师说向市委书记要钱不太不好意思。我相信*会帮助解决这个问题。
《中国青年报》:科研经费紧张,周院士怎么办?
李平:他很节俭。他总是想尽一切办法充分利用科研经费,一点也不浪费。1993年,我陪同他访问菲律宾并从广州转学。我们住在机场附近的一家招待所等待。在去机场的路上,我提议坐出租车。因为那时我们都带着行李,坐出租车也不太贵。周先生看了看地图上显示的距离,大约是2公里,他说离机场不远。我们走到那里。我认为地图没有错。在到达机场之前,我们拿着行李走了将近一个小时。
《中国青年报》:他生活如此“节俭”吗?
李平:直到2000年6月生病之前,他一直住在一个管状公寓里,生活条件相对比较困难。他成为院士后,学校在水稻研究所为他建了一座院士楼。在它建成之前,他病了,不住在那里。周先生去各地旅游时,常常坐雅安生产的通用汽车。他没有空调,只能在夏天打开窗户。他经常被灰尘覆盖。后来,合作单位给了他一辆普通的桑塔纳。直到1999年,当我负责开发公司时,我赚了一些钱,给他买了一辆别克。幸运的是,他“享受”了半年。
事实上,周先生本人对享受和高端消费并无意识和兴趣。他不抽烟也不喝酒。他花在衣服上的钱不超过200元。他的妻子和孩子给他买了更好的衣服。他去了海南20多年,对当地的风景名胜知之甚少。出差时,他总是要求简单的接待,以免给对方带来麻烦。有时接待单位会邀请他去看一看当地的景点。如果费用高,他不会接受。
《中国青年报》:听说周院士的研究很开放?
李平:没错。他要求学生不仅要学习他所教的内容,还要关注新兴科学,如生物技术和分子生物学。当我在攻读博士学位时,我得知中国科学院遗传研究所在生物技术研究方面做得更好,在陈英先生的推荐下,我有机会向遗传学领域非常著名的朱李荒先生学习。那时,我最担心的是周老师不允许我去。因为那时,教授们把他们的学生送到国内的其他单位进行联合培训,这通常被认为是有损于他们的荣誉的。
当我战战兢兢地把这件事告诉周老师时,他欣然同意了,并没有多想。我提醒他这件事可能会引起其他老师的评论。他说没必要担心这个。如果你能学到更多前沿学科的知识,这对水稻科学的进步也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后来,周老师的许多学生被送到遗传研究所进行联合培养。这些学生现在已经成为中国水稻研究的骨干。
《中国青年报》:周院士对学生要求特别严格吗?
李平:周先生在学习和工作上对学生要求很严格,但他非常关心学生的生活,并建立了良好的师生关系。由于担心学校的食物不好,他在春节假期带学生们回家吃好吃的。
他的研究生恋爱后,他们总是给他看对象。见面时,他通常不会称赞他的学生有多优秀。相反,他对对方说:“做米饭很难。你一年到头都会有很多时间不在家。结婚后,不要抛弃或争吵。你应该多支持你的工作。”有时我甚至邀请我妈妈给我做一个演讲,谈谈她如何支持他的工作。
作为一名饲养员,周凯达并不考虑卖种子能赚多少钱,而是考虑如何降低农民的生产成本。
《中国青年报》:周院士和袁院士对大米有着深厚的感情。你认为这是为什么?
李平:他们这一代的专家确实对大米有着深厚的感情,甚至到了一天都不知道是否能看到大米的地步。我们搬到温江农场后,周小姐总是早上一起床就去看水稻,有时午饭后也去看。晚饭后,她自然会去散步,看看米饭。可以看出他对自己的职业有着真诚的爱。
他们对大米有如此深厚的感情有两个原因。一方面,袁老师和周老师都在水稻育种方面做了开创性的工作。水稻育种在他们的手中成长,所以他们很好地照顾水稻。另一方面,他们认为培育新品种、提高产量和质量、解决中国的粮食问题和增加农民收入是他们的责任。
《中国青年报》:农学现在在高校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专业。你怎么想呢?
李平:我上学的时候,学农学的人地位不高。那时,我志愿参加高考。我的第一选择是医学,第五选择是农业。填写完志愿者表格后,我去了主管老师的家,报告他的妻子在医院工作,说在医院工作也很辛苦,而且气味难闻。有人建议我去农业学院。就这样,我切换了第一个和第五个志愿者。成绩单下来后,我的分数比分数线高出十多分。当时,四川农业大学(后更名为四川农业大学——编者按)并不是重点大学,我仍然觉得报纸有缺陷。
但是在大学学习了一段时间后,我觉得学习农业也不错。进入研究生院后,我发现自己逐渐爱上了这个专业,因为它对社会和经济发展非常有用。周老师曾经说过:“做水稻研究就像谈恋爱一样,首先要知道。如果你们不认识,媒人会介绍你们认识。慢慢熟悉之后,我会爱上它,然后“结婚”一辈子。”我现在也用周老师的比喻来教育学生。
中国青年报:几天前,*主席在视察中强调,自力更生在任何时候都不能忽视。我们自己的饭碗里主要装满了我们自己生产的食物。你认为目前的食物问题怎么样?
李平:作为一名农业科技工作者,我有点担心我国的粮食问题。中国的粮食作物种植面临几个挑战。首先是生产效率和成本。中国没有大量可大规模机械化耕作的耕地。山区和丘陵地区的耕地总比例很大。它需要完全手工操作,劳动量大,生产效率低。二是调整山区和丘陵地区的耕地种植结构,主要种植经济作物和树木。尽管据耕地统计仍有报道,但它已不再种植粮食作物。第三,贫困地区的年轻人大多不愿呆在家里,粮食种植面临着人力资源短缺的问题。第四,城市化需要占用大量的耕地,而耕地往往被条件好、经济发达的平原地区占用。第五,土地流转存在问题。土地出让需要成本,条件好的地方需要高的出让金。谁将利用大量转移的耕地种植水稻?
此外,现在大多数年轻人都不愿意学习农业和经济管理专业。这反映了倡导快速发展的虚拟经济的专业方向。尽管国家鼓励发展实体经济,但很少有投资者愿意从事像粮食生产这样回报低、风险高的行业。由于对涉农企业的税收减免,地方*不太愿意为这些企业征用土地。为了解决粮食问题,中国必须解决这些问题。
《中国青年报》:周老生前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李平:他死前很少提到大目标。他认为这项工作做得很好,自然会照办。1995年,他研究的重穗杂交水稻产量达到900多公斤,但由于害怕误导农民,没有一个被公开。他说,尽管这一品种有如此多的可接受的产量,但如果农民在大规模推广期间只收到500至600公斤,他们怎么能被说服呢?
然而,他也有愿望:首先,他希望开发比泰国大米质量更高的杂交水稻品种,以增加农民收入。但他也指出,中国不能为了追求大米质量而牺牲产量。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想发展优质水稻,我们目前只能考虑发展优质杂交水稻。然而,为了达到优质常规水稻的标准,杂交水稻需要克服许多困难。他的另一个愿望是高效、经济地种植杂交水稻。因为将来种植庄稼的人越来越少,一个人可以做许多人现在能做的工作,这需要新的品种和新的耕作技术来解决。
目前,旨在提高稻米品质的“超级泰国水稻杂交水稻研究计划”正在取得良好进展。他的学生培育了一些优质杂交水稻品种,其中一些已经达到国家一级和二级水稻水平。
周老师生前认为种子生产的成本很高。作为一种理想,他希望固定杂交水稻的杂种优势,这样农民就可以用与常规水稻同样低廉的价格种植杂交水稻。很明显,作为一名饲养员,他不考虑卖种子能赚多少钱,而是如何降低农民的生产成本。(原题:周凯达院士的遗愿:让农民种植优质低价杂交水稻品种)
(周凯达院士的照片由他的二儿子周小和先生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