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美国工程院院士李凯：科研和创新不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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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凯简历

1977年毕业于吉林大学，1981年毕业于中国科技大学研究生院，1986年获得耶鲁大学博士学位，后任教于普林斯顿大学。

在科学研究领域，20世纪80年代中期，李凯提出了分布式共享内存技术，开辟了一个新的研究方向，成为20世纪90年代国际计算机系统结构研究的热点。他本人被选为美国机械工程师学会会员；1998年。在创新领域，李凯于2001年与其合作伙伴共同创建了Data Domain公司，并开发了世界上第一款商用重复数据消除产品。2009年，该公司被EMC以24亿美元收购。因为这次收购，李凯也被媒体称为“最贵的中国教授”。李凯于2012年当选美国工程学院院士，以表彰他在科学研究和创新方面的突破性贡献。

□科学研究是将金钱转化为知识的过程，而创新是将知识转化为金钱的过程。

□许多团队转向“逆向工程”或“假冒”产品，但没有创造核心知识产权。

□对*来说，应该投资于科学研究，而不是发挥风险投资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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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工程院院士、普林斯顿大学教授李凯经常被问及这样一个问题:你如何看待中国在计算机领域的高科技创新？

李凯的回答有点生硬:“没有。”

他以已经运行了28年的“863计划”为例:近年来，国家每年投入20亿美元，但在高科技创新方面，尤其是在计算机领域，还没有找到一个成功的商业案例，通过实施“863计划”，产生了核心知识产权并占领了国际市场。

“如果从培养人才的角度来看，863计划培养了一批人才，但如果从科学研究和创新的角度来看，我认为这是一个失败。”李凯说道。他的评价基于三个标准:第一，颠覆性技术是否产生；二是在某一领域是否在国际市场上占据领先地位；第三，是否通过核心知识产权创造高毛利。

有人认为李的标准太高，但李凯不同意:“这是世界公认的标准，不是我的。”

去年，为了纪念《中国计算机联合会通讯》第100期的出版，中国计算机联合会海外理事李凯系统梳理了这个酝酿多年的问题，并应邀撰写了题为《促进中国高科技科研创新的思路》的长篇文章。在这篇文章中，他尖锐地指出了当前教育和科研*的弊端，特别是科研*将科研与创新混为一谈。

众所周知，有些人说出来得出这样的结论是不愉快的，但李凯仍然坚持在《皇帝的新衣》中说真话，因为“在科学和工程领域，要想成功，首先必须实事求是”。

在学术界与产业界成功的跨界经验中，李凯对科研与创新的联系有着深入的思考和切身体会。

最近，李凯在接受《中国青年报》记者专访时重申了自己的观点:“不实事求是，就看不清自己的立场。如果你想真正前进，发现新的知识和创新，你必须实事求是，否则你将无法实现你的目标。你必须衡量你做得有多好。你必须评估同一个领域，而不是*或领域外的人。”

科学研究和创新不是一回事

在过去的几年里，中国一直在增加对科学研究的投资。2013年，中国在科学研究上花费了2580亿美元。尽管其在国内生产总值中所占的份额仍低于欧美、日本、韩国和以色列等发达国家，但科研投资总额已位居世界第二，比美国低36%。在高技术产业领域，中国占世界高技术出口的份额从2000年的6.5%上升到2013年的36.5%。与此同时，中国也成为了世界上最大的造纸国。

一个不可避免的核心问题是——*对高科技创新的投资有多有效？

“如果你问国际高科技界这个问题，大多数人都会回答:没有效果。”李凯表示，根据科技部披露的数据，2011年中国82%的高科技出口是由外资企业或合资企业完成的。

作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高科技发展是中国从制造业大国向基于核心知识产权的高价值经济转型的关键。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是，相当多的学者已经学会了如何把钱转换成“纸”，即书面文件，但他们不太擅长把书面文件，即“纸”转换成钱。

为什么*在高科技领域的科研投资无效？为什么第一个国家不能掌握“纸钱”游戏的规则？在李凯看来，有两个主要原因。第一个方面是将科学研究和创新相结合的政策，对资助的研究项目提出不切实际的商业成功要求。

“从表面上看，科学研究和创新相结合的政策对*和公众非常有吸引力，但实际上它混淆了科学研究和创新的基本概念。”李凯解释了第一个原因。

以发明即时消息而闻名的3M公司的杰弗里·尼克尔森博士曾经对这两者给出了明确的定义:“科学研究是将金钱转化为知识的过程”和“创新是将知识转化为金钱的过程”。

"如果你把钱转换成钱，你去华尔街就不用找研究人员了."李凯直言不讳。

李凯认为，科研经费和创新经费混合使用带来的问题是显而易见的。

第一个明显的问题是，这将导致两种激烈的冲突。例如，李凯，一个受资助的团队必须发布新知识来衡量他们的研究的成功，但同时保护他们的知识产权以实现商业成功。在知识产权保护仍然薄弱的环境中，这是非常困难的。

另一个冲突是大学将成为盈利机构。当一所大学拥有一家公司时，它将成为该行业的竞争对手。这种利益冲突偏离了大学培养学生的主要目标。

李凯认为，第二个明显的问题是，在3年内既能产生成功的科研成果，又能产生成功的创新产品是不现实的。

“即使一个人不考虑发表论文，即使他有一个经验丰富的高质量工程师团队，也很难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开发出在市场上成功的高科技产品。此外，这个团队由没有产品开发经验的研究生组成。”李凯说道。

结果是，许多团队转向“逆向工程”或“假冒”产品，而没有创造核心知识产权。许多聪明的研究人员在几乎没有影响的情况下开展研究项目，开发没有市场竞争力的产品。许多发表的论文要么只有微小的改进，要么根本没有新的想法。

然而，为了继续获得未来的资金支持，不仅每个团队必须宣传其项目的成功，而且资金管理机构也必须宣传其资助的大多数项目的成功。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在863计划资助了28年后，受资助的项目仍在‘追赶’而不是进行真正的创新。”李凯说道。

*不应该扮演风险投资的角色

科学研究的五年计划导致补贴的研究方向与高科技领域的快速变化之间存在巨大差距。这是李凯认为导致*科研投入高而效率低的第二个原因。

有一次，中国一些科技部门的负责人也问李凯:我们需要制定一个五年计划。你对信息科学有什么建议吗？

李凯直言不讳地说:与五年计划决裂。“对于未来五年内将要建立的项目，大多数方向很快就会过时，这将在国家层面造成时间和金钱的巨大浪费。”他实事求是地告诉官员，“没有人知道信息技术会发生什么。你不妨花些钱来支持五年计划，花更多的钱来支持不是五年计划的项目。只有这样，受资助的项目才能产生推动科学研究的成果。”

“当*资助机构决定科学研究和创新的方向时，他们认为这些方向将有利于中国经济。然而，因为他们没有产品开发和管理的经验，他们也不了解市场需求。同样，一些权威科学家建议设立某些方向。大多数科学家自己没有创业经验，也不了解市场需求。”李凯说道。

在李凯看来，最大的问题是:“计划的决策主要是由技术驱动的，而那些成功的大型企业的决策是由市场主导的。”

美国也有失败的例子。美国*设立了一个名为“SBIR”的项目，为技术改造提供种子资本支持。这个计划的年度预算相当大，但成功的案例很少。将科学研究和创新混为一谈的一个缺点是，“*资助机构被要求充当风险投资公司，但它们在选择初创公司方面没有经验”。

李凯认为，对于*来说，“应该投资于科学研究，而不是扮演风险投资的角色。”

将科学研究与创新分开的好处大于坏处。

当然，科学研究和创新的分离也有其弊端。资助研究的*机构无法在短期内看到研究成果商业化和创造就业的结果。然而，李凯表示，将科学研究与创新分开的好处大于坏处。

首先，它可以鼓励研究人员关注有影响力的新技术和发现，而不用担心商业化。其次，通过将科学研究与创新分开，企业家和投资者更有可能成功。此外，由于*资助机构对短期结果没有压力，它们有更多的资源来资助有影响力和潜在颠覆性的想法。

李凯的个人经历证明了这一点。2001年，他选择了“无薪休假”(我们通常称之为无薪休假)，并暂时离开了普林斯顿大学。没有学生，他来到西海岸的硅谷创业。知道自己擅长技术但不擅长管理，他和几个合伙人从一开始就积极寻找合适的首席执行官，在找到市场需求后，他找到了一群擅长技术的人。

当公司刚刚起步的时候，李凯仍然记得一个小小的演示可以用5000到10000行程序代码来完成。2004年，当第一个产品发布时，需要30多万行程序代码。2011年，一个产品的程序已经有超过500万行代码。

"谁会写出两个数量级之间的东西？"李凯问:“只有最好的人才能找到。”早在2004年，李凯公司的创新“颠覆了这个市场”。

“如果那时我仍然坚持在普林斯顿大学做研究和创新，那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脚踏两只船:一只船可能会更快地掉进河里。如果双方都这么做，只会让双方都走得很慢。”李凯说道。

缓慢但不具创造性

为了在科学研究和创新中取得成功，还必须改革现有的测量标准。

李凯参观了中国的一些学校，发现他们在介绍研究成果时喜欢使用同样的指标:研究经费。

在介绍一所大学的发展时，一所大学的计算机学院的院长说:"这所大学现在很好，研究基金超过1亿元。"

李凯不禁问:你的主要科研成果是什么？对方不能说出来。李凯直言不讳地说:我认为我们拿的钱越少，我们取得的成就越多，越好。研究类似于创业。每个人都应该用最少的钱去做有价值的工作。在硅谷，没有人愿意雇佣一个只能吸引风险资本却不能做大生意的首席执行官。他们说，你是对的。仅仅五分钟后，另一方开始说教授做得有多好，他收到了多少钱。

文章也是国内大学介绍科研成果时经常口头使用的指标。李凯不禁自嘲:按照现行规定，如果他在博士期间只发表一篇文章，他根本就不能毕业。

李凯的建议是，*不应该制定一个统一的衡量标准来限制所有的大学和研究机构。它应该将权力下放给大学和研究机构，信任他们的判断，并让他们自己设定适当的衡量标准。

李凯有点担心:“863计划实施已经28年了。你可以说中国的事情需要慢慢来，但是有多慢呢？缓慢的态度不是创新，创新会颠覆过去。成功不在于受保护的市场，而在于国际市场。”

“我相信，如果这些改革能够实施，我们将看到大学和研究机构培养出大量有才华的研究人员和企业家。”李凯说道。(原题:创新:*不应扮演风险投资的角色——访美国工程院院士李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