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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朔

科普小知识2022-10-05 20:25: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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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朔(1913年4月28日-1968年8月3日),原名杨毓晋,字莹叔,山东蓬莱人,中国作家。1929年毕业于哈尔滨英文学校,1939年参加八路军,1942年7月到达延安,参加了延安文艺界协会,而后进入*党校学习。期间先后发表了《月黑夜》、《大旗》、《霜天》等短篇小说。1945年加入中国*,后创作了中篇小说《红石山》。1946年秋以随军记者身份参加了平津等战役,创作了中篇小说《北线》。新中国成立后,杨朔任中华全国总工会文艺部长。1959年回到老家蓬莱访问,写下了《蓬莱仙境》、《海市》等散文。1968年8月3日服安眠药自杀。

中文名:杨朔

国:籍:中国

民:族:汉族

出生地:山东蓬莱

出生日期:1913年

逝世日期:1968年

职:业:作家

毕业院校:哈尔滨英文学校

信:仰:共产主义

主要成就:中国作家协会第二届理事

代表作品:《荔枝蜜》、《泰山极顶》《蓬莱仙境》、《雪浪花》

1、人物简介


杨朔

  杨朔1913~1968男是现代著名作家、散文家、小说家。原名杨毓瑨。山东蓬莱人。中*员。1929年毕业于哈尔滨英文学校。1939年参加八路军转战于河北、山西抗日根据地从事革命文艺工作后到延安在*党校三部学习解放战争时期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华北野战军第十九兵团战地记者1949年后随铁路工人组成的志愿军入朝回国后历任中国作家协会外国文学委员会副主任中国保卫世界和平委员会副秘书长亚非团结委员会副主席亚非人民团结理事会常设书记处书记中国亚非作家常设局联络委员会秘书长。全国政协委员中国作家协会第二届理事。1937年开始发表作品。1953年加入中国作家协会。

抗日战争时期写过不少通讯和中、短篇小说。解放战争时期担任新华社特派记者抗美援朝时期写出优秀长篇小说《三千里*》。解放后曾任中国作家协会外国文学委员会主任保卫世界和平大会党组常委同时写了大量散文。

代表作品有《荔枝蜜》、《樱花雨》、《香山红叶》、《泰山极顶》、《画山绣水》、《茶花赋》、《海市》、《铁骑兵》等大多数出自《杨朔散文选》。杨朔是当今文坛一再精辟阐述散文诗化理论并认真实践卓有成效的形成自己独特风格的散文作家。

“*”中杨朔遭到残酷折磨于1968年8月3日含冤去世终年55岁。

2、生平经历


杨朔

  杨朔的父亲杨清泉是清末秀才。杨朔幼承家教7岁入小学读书四五年级时已写得一手好文章倍受师生赞赏。1927年去哈尔滨在太古洋行作练习生、办事员业余攻读英语并受业于李仲都门下研习中国古典诗文曾在《国际协报》、《五日画报》发表旧体诗。他清高狂放纵情诗酒常与三位好友聚而豪饮赋诗抒怀号称“四酒徒”。

“九·一八”事变的炮声惊醒了他的诗人梦“时常睡到半夜忽然惊醒耳边上轰隆轰隆响着敌人的过路坦克”就象“从胸口碾过”“心都碾碎了”。于苦闷中他贪婪地阅读《铁流》、《毁灭》等书籍接触*地下党员金伯阳“春风”“透进精神里了”。他针对日军建立伪满洲国侵略、分裂中国的阴谋有计划地选译美国作家赛珍珠描写中国的小说《大地》部分章节登载于《大同日报》副刊不久被日军新闻检查机关勒令停载。1937年初他*离开哈尔滨赴上海太古洋行工作其间集资筹办北雁出版社出版郭沫若的《北伐》等进步书籍。

1937年“七·七”事变后他毅然辞去太古洋行工作投身于抗日救亡宣传。同年9月去武汉与友人合资筹办文艺刊物《*中国》和《光明周刊·战时号外》副刊“不为盈利而为唤起民众”。同年末经西安八路军办事处介绍赴延安。1938年春奔赴山西抗战前线。临汾失陷前辗转到广州。1939年参加中华全国文艺界抗敌协会组织的作家战地访问团奔赴华北各抗日根据地随八路军转战南北写下许多反映中国人民抗日斗争生活的优秀作品中篇小说《帕米尔高原的流脉》是他这一时期的代表作。1942年春杨朔奉命回延安参加延安文艺座谈会。他从冀西出发7月方至延安会已开过遂到延安文艺界协会继续从事创作后进*党校学习。先后发表《月黑夜》、《大旗》、《霜天》、《麦子黄时》等短篇小说。1945年加入中国*。是年冬到宣化龙烟铁矿体验生活创作了反映矿工斗争与生活的中篇小说《红石山》。

1946年秋杨朔以新华社随军记者身份随晋察冀野战军转战于华北各地参加清风店、石家庄和平津战役于戎马倥偬中写下大量通讯报道和短篇小说创作了反映华北解放战争的中篇小说《北线》。

建国初杨朔调任中华全国总工会文艺部长先后到东北和华南采访创作反映解放军战士、

铁路工人抢修铁路事迹的中篇小说《北黑线》和《锦绣山河》。1950年12月以《人民日报》特约记者身份奔赴抗美援朝战场写出大量战地报道创作了反映抗美援朝生活的长篇小说《三千里*》荣获朝鲜人民*主义人民*颁发的二级国旗勋章。1954年调中国作家协会先后任外国文学委员会副主任、主任到大西北及东南沿海等地采访发表《西北旅途散记》、《石油城》等散文、通讯。


杨朔与老舍赵树理在一起

  1956年后先后任中国保卫世界和平委员会副秘书长、亚非团结委员会副主席、亚非人民理事会秘书处中国书记、亚非作家常设局联络委员、秘书长等职当选为第三、第四届全国政协委员。在外事工作异常繁忙的情况下创作大量反映亚非国家风貌和人民争取独立、*、解放的优秀散文作品结集为《亚洲日出》、《东风第一枝》、《生命泉》等。

1959年杨朔于百忙中抽暇回故乡访问应邀在蓬莱阁上为家乡文化界人士作了讲学报告。此后他又写下了描写家乡胜景的《蓬莱仙境》、《海市》等散文字里行间洋溢着他对故乡山水、故乡人民的眷恋、热爱之情。

“*”开始后杨朔被中国作协的*派列为重点*对象。1968年7月底杨朔要求上书*和要求与单位领导谈话均遭拒绝。绝望中于8月3日吞服安眠药自杀。

杨朔一生创作成就巨大其散文最为突出。他的散文充满革命激情结构严谨语言精练、含蓄极富诗意为建国后人们公认的第一流散文作品。1978年人民出版社出版《杨朔散文选》再版《三千里*》翌年出版《杨朔短篇小说集》。

3、作品特点


杨朔作品

  杨朔创造地继承了中国传统散文的长处于托物寄情、物我交融之中达到诗的境界。

他营造意境时常在谋取“情”的新意上做文章如借蜜蜂的勤劳创造而无所求的特点来寄情*建设者的高尚情操。

杨朔散文在写人状物时诗意浓厚。他写人善于选取感情色彩丰富的片断刻画人物的神貌、内心他的景物描写在写出自然美的同时也是创造意境深化主题的重要手段。

杨朔散文的结构精巧初看常有云遮雾罩的迷惑但峰回路转之后曲径通幽豁然展现一片崭新天地而且结尾多寓意耐人寻味。

杨文语言具有苦心锤炼后的魅力象诗一般精确、凝炼、含意丰富又富音乐感具有清新俊朗、婉转蕴藉的风格。

4、散文作品

《荔枝蜜》


杨朔文集

  花鸟草虫凡是上得画的那原物往往也叫人喜爱。蜜蜂是画家的爱物我却总不大喜欢。说起来可笑。孩子时候有一回上树掐海棠花不想叫蜜蜂螫了一下痛得我差点儿跌下来。大人告诉我说蜜蜂不轻易螫人准是误以为你要伤害它才螫。一螫它自己耗尽生命也活不久了。我听了

觉得那蜜蜂可怜原谅它了。可是从此以后每逢看见蜜蜂感情上疙疙瘩瘩的总不怎么舒服。

今年四月我到广东从化温泉小住了几天。四围是山怀里抱着一潭春水那又浓又翠的景色简直是一幅青绿山水画。刚去的当晚是个阴天偶尔倚着楼窗一望奇怪啊怎么楼前凭空涌起那么多黑黝黝的小山一重一重的起伏不断。记得楼前是一片比较平坦的园林不是山。这到底是什么幻景呢?赶到天明一看忍不住笑了。原来是满野的荔枝树一棵连一棵每棵的叶子都密得不透缝黑夜看去可不就像小山似的。

荔枝也许是世上最鲜最美的水果。苏东坡写过这样的诗句“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可见荔枝的妙处。偏偏我来的不是时候满树刚开着浅黄色的小花并不出众。新发的嫩叶颜色淡红比花倒还中看些。从开花到果子成熟大约得三个月看来我是等不及在从化温泉吃鲜荔枝了。

吃鲜荔枝蜜倒是时候。有人也许没听说这稀罕物儿吧?从化的荔枝树多得像汪洋大海开花时节满野嘤嘤嗡嗡忙得那蜜蜂忘记早晚有时趁着月色还采花酿蜜。荔枝蜜的特点是成色纯养分大。住在温泉的人多半喜欢吃这种蜜滋养精神。热心肠的同志为我也弄到两瓶。一开瓶子塞儿就是那么一股甜香调上半杯一喝甜香里带着股清气很有点鲜荔枝味儿。喝着这样的好蜜你会觉得生活都是甜的呢。

我不觉动了情想去看看自己一向不大喜欢的蜜蜂。

荔枝林深处隐隐露出一角白屋那是温泉公社的养蜂场却起了个有趣的名儿叫“蜜蜂大厦”。正当十分春色花开得正闹。一走进“大厦”只见成群结队的蜜蜂出出进进飞去飞来那沸沸扬扬的情景会使你想说不定蜜蜂也在赶着建设什么新生活呢。

养蜂员老梁领我走进“大厦”。叫他老梁其实是个青年人举动很精细。大概是老梁想叫我深入一下蜜蜂的生活小小心心揭开一个木头蜂箱箱里隔着一排板每块板上满是蜜蜂蠕蠕地爬着。蜂王是黑褐色的身量特别细长每只蜜蜂都愿意用采来的花精供养它。

老梁叹息似的轻轻说“你瞧这群小东西多听话。”

我就问道“像这样一窝蜂一年能割多少蜜?”

老梁说“能割几十斤。蜜蜂这物件最爱劳动。广东天气好花又多蜜蜂一年四季都不闲着。酿的蜜多自己吃的可有限。每回割蜜给它们留一点点糖够它们吃的就行了。它们从来不争也不计较什么还是继续劳动、继续酿蜜整日整月不辞辛苦……”

我又问道“这样好蜜不怕什么东西来糟害么?”

老梁说“怎么不怕?你得提防虫子爬进来还是提防大黄蜂。大黄蜂这贼最恶常常落在蜜蜂窝洞口。专干坏事。”

我不觉笑道“噢!自然界也有侵略者。该怎么对付大黄蜂呢?”

老梁说“赶!赶不走就打死它。要让它待在那儿会咬死蜜蜂的。”

我想起一个问题就问“可是呢一只蜜蜂能活多久?”

老梁回答说“蜂王可以活三年一只工蜂最多能活六个月“

我说“原来寿命这样短。你不是总得往蜂房外边打扫死蜜蜂么”

老梁摇一摇头说“从来不用。蜜蜂是很懂事的活到限数自己就悄悄死在外边再也不回来了。”

我的心不禁一颤多可爱的小生灵啊对人无所求给人的却是极好韵东西。蜜蜂是在酿蜜又是在酿造生活不是为自己而是在为人类酿造最甜的生活。蜜蜂是渺小的蜜蜂却又多么高尚啊!

透过荔枝树林我沉吟地望着远远的田野那儿正有农民立在水田里辛辛勤勤地分秧插秧。他们正用劳力建设自己的生活实际也是在酿蜜——为自己为别人也为后世子孙酿造着生活的蜜。

这黑夜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变成一只小蜜蜂。

《泰山极顶》

泰山极顶乍日出历来被描绘成十分壮观的奇景。有人说登泰山而看不到日出就像一出大戏没有戏眼味儿终究有点寡淡。我去爬山那天正赶上个难得的好天万里长空云彩丝儿都不见素常烟雾腾腾的山头显得眉目分明。同伴们都喜地说“明儿早晨准可以看见日出了。”我也是抱着这种想头爬上山去。一路上从山脚往上爬细看山景我觉得挂在眼前的不是五岳独尊的泰山却像一幅规划惊人的青绿山水画从下面倒展开来。最先露出在画卷的是山根底那座明朝建筑岱宗坊慢慢地便现出王母池、斗母宫、经石峪。……山是一层比一层深一叠比一叠奇层层叠叠不知还会有多深多奇。万山丛中时而点染着极其工期细的人物。王线池旁边吕祖殿里有不少尊明塑塑着吕洞宾等一些人姿态神情是那样有生气你看了不禁会脱口赞叹说“活啦。”画卷继续展开绿荫森森的柏洞露面不太久便来到对松山。两面奇峰对峙阒满山峰者是奇形怪状的老松年纪怕不有个千儿八百年颜色竟那么浓浓得好象要流下来似的。来到这儿你不妨权当一次画里的写意人物坐在路旁的对松亭里看看山色听听流水的松涛。也许你会民意乾隆题的“岱宗最佳处”的句子。且慢不如继续往上看的为是…一时间我又觉得自己不仅是在看画卷却又象是在零零乱乱翻动着一卷历史稿本。在山下岱庙里我曾经抚摸过秦朝李斯小篆的残碑。上得山来又在“孔子登临处”立过脚秦始皇封的五大夫松下喝过茶还看过汉枚乘称道的“泰山穿溜石”相传是晋朝王羲之或者陶渊明写的斗大的楷书书金刚经的石刻。将要看见的唐代在大观峰峭壁上刻的《纪泰山铭》自然是珍品宋元明清历代的遗迹更象奇花异草一样到处点缀着这座名山。一恍惚我觉得中国历史的影子仿佛从我眼前飘忽而过。你如果想捉住点历史的影子尽可以在朝阳洞那家茶店里挑选几件泰山石刻的拓片。除此而外还可以买到泰山出产的杏叶参、何首乌、黄精、紫草一类名贵药材。我们在这里泡了壶山茶喝坐着歇乏看见一堆孩子围着群小鸡正喂蚂蚱给小鸡吃。小鸡的毛色都发灰不象平时看见的那样。一问卖茶的妇女搭言说:“是俺孩子他爹上山挖药材拣回来的一窝小山鸡。”怪不得呢有两只小山鸡争着饮水蹬翻了水碗。往青石板上一跑满石板印着许多小小的“个”字我觉望着深山里这户孤零零的人家想“山下正闹大集体他们还过去时着这种单个的生活未免太与世隔绝了吧”从朝阳洞再往上爬渐渐接近十八盘山路越来越险累得人发喘。这时我既无心思看画又无心思翻历史只觉得象在登天。历来人们也确实把爬泰山看做登天。不信你回头看看来路就有云步桥、一天门、中天门一类上天的云路。现时悬在我头顶上的正是南天门。幸好还有石蹬造成的天梯。顺着天梯慢慢爬爬几步歇一歇累的腰酸腿软浑身冒汗。忽然有一阵仙风从空中吹来扑到脸上顿时觉得浑身上下清爽异常。原来我已经爬上南天门走上天街。黄昏早已落到天街上处处飘散着不知名儿的花草香味。风一吹朵朵白云从我身边飘浮过去眼前的景物渐渐都躲到夜色里去。我们在清帝宫寻到个宿处早早睡下但愿明天早晨能看到日出。可是急人得很山头上忽然漫起好大的雾又浓又湿悄悄挤进门缝来落到枕头上边上我还听见零零星星的几滴雨声。我有点焦虑一位同伴说“不要紧。山上的气候一时晴一时阴变化大得很说不定明儿早晨是个好天你等着看日出吧。”等到明儿早晨山头上的云雾果然清澈只是天空阴沉沉的认知道会不会忽然间晴朗起来呢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冒着早凉一直爬到玉皇顶这儿便是泰山的极顶。一位须髯飘飘的老道人陪我们立在泰山极顶上指点着远近风景给我们看最后带着惋惜的口气说“可惜天气不佳恐怕你们看不见日出了。”我的心却变得异常晴朗一点也没有惋惜的情绪我沉思地望着极远极远的地方我望见一幅无比壮丽的奇景。瞧那莽莽苍苍的齐鲁大原野多有气魄。过去农民各自摆弄着一块地弄得祖国的原野是老和尚的百衲衣零零碎碎的不知有多少小方块堆积在一起。眼前呢好一片大田野全联到一起就象公社农民联的一样密切。麦子刚刚熟南风吹动处麦流一起一伏仿佛大地也漾起绸缎一般的锦纹。再瞧那渺渺茫茫的天边扬起一带烟尘。那不是什么“齐烟九点”同伴告诉我说那也许是炼铁厂。铁厂也好钢厂也好或者是别的什么工厂也好反正那里有千千万万只精巧坚强的手正配合着全国人民一致的节奏用钢铁铸造着祖国的*。你再瞧那在天边隐约闪亮的不就是黄河那在山脚缠绕不断的自然是汶河。那拱卫在泰山膝盖下的无数小馒头却是徂徕山等许多著名的山岭。那黄河和汶河又恰似两条飘舞的彩绸正有两只看不见的大手在耍着那连绵不断的大小山岭却又象许多条龙灯一齐滚舞——整个山何都在欢腾着啊。如果说泰山是一大幅徐徐展开的青绿山水画那么现在我才算出翻到我们民族真正宏伟的创业史。我正在静观默想那个老道人客气地赔着不是说是别的道士都下山割麦子去了剩他自己也顾不上烧水给我们喝。我问他给谁割麦子老道人说“公社啊。你别看山上东一户西一户也都组织到公社里去了。”我记起自己对朝阳洞那家茶店的想法不觉有点内愧。有的同伴认为没能看见日出始终有点美中不足。同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其实我们分明看见另一场更加辉煌的日出。这轮晓日从我们民族历史的地平线上一跃而出闪射着万道红光照临到这个世界上。伟大而光明的祖国啊愿您永远“如日之升”

《香山红叶》

早听说香山红叶是北京最浓最浓的秋色能去看看自然乐意。我去的那日天也作美明净高爽好得不能再好了人也凑巧居然找到一位老向导。这位老向导就住在西山脚下早年做过四十年的向导胡子都白了还是腰板挺直硬朗得很。

我们先邀老向导到一家乡村小饭馆里吃饭。几盘野味半杯麦酒老人家的话来了慢言慢语说“香山这地方也没别的好处就是高一进山门门坎跟玉泉山顶一样平。地势一高气也清爽人才爱来。春天人来踏青夏天来消夏到秋天——”一位同游的朋友急着问“不知山上的红叶红了没有”老向导说“还不是正时候。南面一带向阳也该先有红的了。”于是用完酒饭我们请老向导领我们顺着南坡上山。好清静的去处啊。沿着石砌的山路两旁满是古松古柏遮天蔽日的听说三伏天走在树荫里也不见汗。

老向导交叠着两手搭在肚皮上不紧不慢走在前面总是那么慢言慢语说“原先这地方什么也没有后面是一片荒山只有一家财主雇了个做活的给他种地、养猪。猪食倒在一个破石槽里可是倒进去一点食猪怎么吃也吃不完。那做活的觉得有点怪放进石槽里几个铜钱钱也拿不完就知道这是个聚宝盆了。到算工帐的时候做活的什么也不要单要这个石槽。一个破石槽能值几个钱财主乐得送个人情就给了他。石槽太重做活的扛到山里就扛不动了便挖个坑埋好怕忘了地点又拿一棵松树和一棵柏树插在上面做记号自己回家去找人帮着抬。谁知返回来一看满山都是松柏树数也数不清。”谈到这儿老人又慨叹说“这真是座活山啊。有山就有水有水就有脉有脉就有苗难怪人家说下面埋着聚宝盆。”

这当儿老向导早带我们走进一座挺幽雅的院子里边有两眼泉水。石壁上刻着“双清”两个字。老人围着泉水转了转说“我有十年不上山了怎么有块碑不见了我记得碑上刻的是‘梦赶泉’。”接着又告诉我们一个故事说是元朝有个皇帝来游山倦了睡在这儿梦见身子坐在船上脚下翻着波浪醒来叫人一挖脚下果然冒出股泉水这就是“梦赶泉”的来历。

老向导又笑笑说“这都是些乡村野话我怎么听来的怎么说你们也不必信。”

听着这个白胡子老人絮絮叨叨谈些离奇的传说你会觉得香山更富有迷人的神话色彩。我们不会那么煞风景偏要说不信。只是一路上山怎么连一片红叶也看不见

老人说“你先别急一上半山亭什么都看见了。”

我们上了半山亭朝东一望真是一片好景。莽莽苍苍的河北大平原就摆在眼前烟树深处正藏着我们的北京城。也妙本来也算有点气魄的昆明湖看起来只像一盆清水。万寿山、佛香阁不过是些点缀的盆景。我们都忘了看红叶。红叶就在高头山坡上满眼都是半黄半红的倒还有意思。可惜叶子伤了水红的又不透。要是红透了太阳一照那颜色该有多浓。

我望着红叶问“这是什么树怎么不大像枫叶”

老向导说“本来不是枫叶嘛。这叫红树。”就指着路边的树说“你看看就是那种树。”

路边的红树叶子还没红所以我们都没注意。我走过去摘下一片叶子是圆的只有叶脉上微微透出点红意。

我不觉叫“哎呀还香呢。”把叶子送到鼻子上闻了闻那叶子发出一股轻微的药香。

另一位同伴也嗅了嗅叫“哎呀是香。怪不得叫香山。”

老向导也慢慢说“真是香呢。我怎么做了四十年向导早先就没闻见过”

我的老大爷我不十分清楚你过去的身世但是从你脸上密密的纹路里猜得出你是个久经风霜的人。你的心过去是苦的你怎么能闻到红叶的香味我也不十分清楚你今天的生活可是你看这么大年纪的一个老人爬起山来不急也不喘好像不快我们可总是落在后边跟不上。有这样轻松脚步的老年人心情也该是轻松的。

老向导就在满山的红叶香里领着我们看了“森玉笏”、“西山晴雪”、昭庙还有别的香山风景。下山的时候将近黄昏。一仰脸望见东边天上现出半轮上弦的白月亮一位同伴忽然记起来说“今天是不是重阳”一翻身边带的报纸原来是重阳的第二日。我们这一次秋游倒应了重九登高的旧俗。

也有人觉得没看见一片好红叶未免美中不足。我却摘到一片更可贵的红叶藏到我心里去。这不是一般的红叶这是一片曾在人生中经过风吹雨打的红叶越到老秋越红得可爱。不用说我指的是那位老向导。

《蓬莱仙境》

夜来落过一场小雨一早晨我带着凉爽的清气坐车往一别二十多年的故乡蓬莱去。

许多人往往把蓬莱称做仙境。本来难怪古书上记载的所谓海上三神山不就是蓬莱、方丈、瀛洲民间流传极广的八仙过海的神话据白胡子老人家说也出在这一带。二十多年来我有时怀念起故乡却不是为的什么仙乡而是为的那儿深埋着我童年的幻梦。这种怀念有时会带点苦味儿。记得那还是朝鲜战争的年月一个深秋的傍晚敌机空袭刚过去我到野地去透透气。四野漫着野菊花的药香味还有带水气的蓼花味儿。河堤旁边有两个面黄肌瘦的朝鲜放牛小孩把洋芋埋在沙里下面掏个洞正用干树枝烧着吃。看见这种情景我不觉想起自己的童年。我想起儿时家乡的雪夜五更天街头上远远传来的那种怪孤独的更梆子声也想起深秋破晓西北风呜呜扑着纸窗城头上吹起的那种惨烈的军号声音。最难忘记的是我一位叫婀娜的表姐年岁比我大得多自小无父无母常到我家来玩领着我跳绳、扑蝴蝶有时也到海沿上去捡贝壳。沙滩上有些小眼婀娜姐姐会捏一根草棍插进去顺着草棍扒沙子。扒着扒着一只小螃蟹露出来两眼机灵灵地直竖着跟火柴棍一样忽然飞也似的横跑起来惹得我们笑着追赶。后来不知怎的婀娜姐姐不到我们家来了。我常盼着她终于有一天盼来她却羞答答地坐在炕沿上看见我只是冷淡淡地一笑。我心里很纳闷背后悄悄问母亲道“婀娜姐姐怎么不跟我玩啦”

母亲说“你婀娜姐姐定了亲事过不几个月就该出阁啦得学点规矩还能老疯疯癫癫的跟你们一起闹。”

婀娜姐姐出嫁时我正上学没能去。听说她嫁的丈夫是个商店的学徒相貌性情都不错就是婆婆厉害常给她气受。又过几年有一回我到外祖母家去看见炕上坐着个青年妇女穿着一身白衣服边是毛的显然正带着热孝。她脸色焦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怀里紧紧搂着一个吃奶的男孩子。我几乎认不出这就是先前爱笑爱闹的婀娜姐姐。外祖母眼圈红红的告诉我说婀娜姐姐的丈夫给商店记账整年整月伏在桌子上累得吐血不能做事被老板辞掉。他的病原不轻这一急就死了。婀娜姐姐把脸埋在孩子的头发里呜呜咽咽只是哭。外祖母擦着老泪说“都是命啊往后可怎么过呢”

再往后我离开家乡一连多少年烽火遍地又接不到家乡的音信不知道婀娜姐姐的命运究竟怎样了。

这许多带点苦味的旧事不知怎的一看见那两个受着战争折磨的朝鲜小孩忽然一齐涌到我的脑子里来。我想故乡早已解放婀娜姐姐的孩子也早已长大成人她的生活该过得挺不错吧可是在朝鲜在世界别的角落还有多少人生活在眼泪里啊赶几时我们才能消灭战争我可以回到祖国回到故乡怀着完全舒畅的心情重新看看家乡那像朝鲜一样亲切可爱的山水人物呢一时间我是那样地想念家乡想念得心都有点发痛。

而在一九五九年六月石榴花开时我终于回到久别的故乡。车子沿着海山飞奔一路上我闻见一股极熟悉的海腥气听见路两边飞进车来的那种极亲切的乡音我的心激荡得好像要融化似的又软又热。路两旁的山海田野处处都觉得十分熟悉,想不到这就是我的故乡。在我的记忆当中蓬莱是个古老的小城街道狭窄市面冷落现时竟这样繁华我怎能认识它呢它也根本不认识我。我走在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认识我是谁。本来嘛一去二十多年当年的旧人老了死了年轻的一代长起来哪里会认识我家里也没什么人了只剩一个出嫁的老姐姐应该去看看她。一路走去人们都用陌生的眼神望着我。我的心情有点发怯只怕老姐姐不在又不知道她的命运究竟怎样。

老姐姐竟不在。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迎出屋来紧端量我又盘问我是谁最后才噢噢两声说“原来是二舅啊。俺妈到街上买菜去啦我去找她。”

等了好一阵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妇女走进屋来轻轻放下篮子挺温柔地盯着我说“你是二兄弟么我才在街上看见你啦我看了半天心想‘这可是个外来人’就走过去了——想不到是你。”

刚才我也没能认出她来。她的眼窝塌下去头发有点花白一点不像年轻时候的模样。性情却没变还是那么厚道说话慢言慢语的。她告诉我自己有三个闺女两个大的在人民公社里参加农业劳动刚拔完麦子正忙着在地里种豆子栽花生刚才那个是最小的在民办中学念书暑假空闲就在家里给烟台手工艺合作社绣花。我们谈着些家常话到末尾老姐姐知道我住在县委机关里便叫我第二天到她家吃晚饭。我怕她粮食不富裕不想来。她说“来嘛怕什么”便指一指大笸箩里晾的麦子笑着说“你看这都是新分的还不够你吃的去年的收成就不错今年小麦的收成比往年更强你还能吃穷我”

我只得答应。原以为是一顿家常便饭不想第二天一去这位老姐姐竟拿我当什么贵客摆出家乡最讲究的四个盘儿一盘子红烧加级鱼一盘子炒鸡蛋一盘子炒土豆丝一盘子凉拌粉皮。最后吃面卤子里还有新晒的大虾干。

我不禁说“你们的生活不错啊。”

老姐姐漫不经心一笑说“是不错嘛你要什么有什么。”

我们一面吃着饭菜喝着梨酒一面谈着这些年别后的情况也谈着旧日的亲戚朋友谁死了谁还活着。我忽然想起婀娜姐姐就问道“可是啊咱们那个表姐还好吧”

老姐姐问道“哪个表姐”

我说“婀娜姐姐呀。年轻轻的就守寡拉着个孩子孩子早该长大成人啦。”

老姐姐说“你问的是她呀。你没见她那孩子后来长的可壮啦几棒子也打不倒。那孩子也真孝顺长到十几岁就去当学徒的挣钱养活他妈妈。都说‘这回婀娜姐姐可熬出来了’——不曾想她孩子又死了。”

我睁大眼问“怎么又死了”

老姐姐轻轻叹口气说“嗐还用问反正不会是好死。听说是打日本那时候汉奸队抓兵追的那孩子没处跑叫汉奸队开枪打死尸首扔到大海里去了。”

我急着问道“后来婀娜姐姐怎么样啦”

老姐姐说“她呀孩子一死丢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就像痴子似的一个人坐在大海边上哭了一天一夜哭到最后说‘儿啊你慢走一步等着你娘’就拿袄襟一蒙脸一头碰到大海里了。”

我听了心里好惨半天说不出话。

老姐姐又轻轻叹口气说“嗐她从小命苦一辈子受折磨死的实在可怜。”

这时候我那最小的外甥女瞟我一眼说“妈你怎么老认命我才不信呢。要是婀娜表姨能活到今天你看她会不会落得这样惨”

说的对好姑娘。命运并非有什么神灵在冥冥中主宰着注定难移。命运是可以战胜的。命运要不是捏在各色各样吃人妖精的手心里拿着人民当泥团搓弄而是掌握在人民自己的手里人民便能够创造新的生活新的历史新的命运。且看看故乡人民是怎样在催动着千军万马创造自己金光闪闪的事业吧。

他们能在一片荒沙的海滩上到处开辟出碧绿无边的大果园种着千万棵葡萄和苹果。葡萄当中有玫瑰香苹果里边有青香蕉、红香蕉都是极珍贵的品种。杂果也不少紫樱桃、水蜜桃、大白海棠等色色俱全。海上风硬冬天北风一吹果树苗会冻死半截到春天又发芽再一经冬又会死半截。人民便绕着果园外边的界线造起防风林栽上最耐寒的片松、黑松和马尾松以及生长最泼的刺槐和紫穗槐差不多一直把树栽到海里去。于是公社的社员便叫先前的荒滩是金沙滩每棵果木树都叫摇钱树。……

他们还能把先前荒山秃岭的穷山沟变成林木苍翠的花果山。蓬莱城西南莱山脚下的七甲公社便是这样的奇迹之一。原先农民都嫌这里没出息要山山不好要地地不好要道道不好——有什么指望水又缺种庄稼也会瘦死。莱山下有个村庄叫郭家村多年流传着四句歌谣

有姑娘不给郭家村

抬水抬到莱山根

去时穿着绣花鞋

回来露着脚后跟

可见吃水有多难。不过这都是旧事了。目前你要去看看漫坡漫岭都是柿子、核桃、山楂、杜梨一类山果木。风一摇绿云一样的树叶翻起来叶底下露出娇黄新鲜的大水杏正在大熟。顺着山势高高低低修了好多座小水库储存山水留着浇地你一定得去看看郭家村浇地的水渠正穿过那个村庄家家门前都是流水。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大娘盘着腿坐在蒲垫子上就着门前流水洗衣裳身旁边跑着个小孙女拿着一棵青蒿子捕蜻蜓。说不定为吃水这位老大娘当年曾经磨破过自己出嫁的绣花鞋。我拿着一朵红石榴花要给那小女孩。老大娘望着小孙女笑着说“花花”自己却伸手接过去歪着头斜插到后鬓上还对水影照了照。也许她又照见自己当年那俊俏的面影了吧。

顶振奋人心的要算去年动工修筑的王屋水库蓄水量比十三陵水库还要大却由一个县的力量单独负担着。山地历来缺雨十年九旱有一年旱的河床子赤身露体河两岸的青草都干了。人民便选好离县城西南七十多里一个叫王屋的地方开凿山岚拦住来自栖霞县境蚕山的黄水河造成一片茫茫荡荡的大湖。我去参观时千千万万农民正在挖溢洪道。水库李政委是个热情能干的军人领我立在高坡上左手叉腰右手指点着远山近水告诉我将来哪儿修发电站哪儿开稻田哪儿栽菱角荷花哪儿喂鸡子养鱼。说到热烈处他的话好像流水滔滔不绝。结尾说“再住几年你回家来就可以吃到湖边上栽的苹果湖里养的鱼和水鸭子蛋还可以在水库发电站发出的电灯光下写写你的故乡呢——不过顶好是在那湖心的小岛子上写那时候准有疗养所。”

说着李政委便指着远处一块翠绿色的高地给我看。原是个村儿于今围在湖水当中。我问起村名李政委又像喷泉一样说“叫常伦庄为的是纪念抗日战争时期一个英雄。那英雄叫任常伦就出在那个村儿。任常伦对党对人民真是赤胆忠心毫无保留。后来在一九四三年日本鬼子‘扫荡’胶东抗日根据地任常伦抱着挺机枪事先埋伏在栖霞一个山头上堵住敌人打死许多鬼子末尾跟鬼子拚了刺刀自己也牺牲了。人民怀念他的忠烈还在当地替他铸了座铜像呢。”

我听着这些话远远望着那山围水绕的常伦庄心里说不出的激荡。这个人以及前前后后许多像他同样的人为着掀掉压在人民头上的险恶大山实现一个远大的理想曾经付出多么高贵的代价战斗到死。他们死了他们的理想却活着。请看任常伦家乡的人民不是正抱着跟他同样的信念大胆创造着自己理想的生活

而今天在这个温暖的黄昏里我和老姐姐经过二十多年的乱离阔别又能欢欢喜喜聚在一起难道是容易的么婀娜姐姐死而有知也会羡慕老姐姐的生活命运的。

那小外甥女吃完饭借着天黑前的一点暗亮又去埋着头绣花。我一时觉得故乡的人民在不同的劳动建设中仿佛正在抽针引线共同绣着一幅五色彩画。不对。其实是全中国人民正用祖国的大地当素绢精心密意共同绣着一幅伟大的杰作。绣的内容不是别的正是人民千百年梦想着的“蓬莱仙境”。

《茶花赋》

久在异国他乡有时难免要怀念祖国的。怀念极了我也曾想要能画一幅画儿画出祖国的面貌特色时刻挂在眼前有多好。我把这心思去跟一位擅长丹青的同志商量求她画。她说“这可是个难题画什么呢画点零山碎水一人一物都不行。再说颜色也难调。你就是调尽五颜六色又怎么画得出祖国的面貌”我想了想也是就搁下这桩心思。

今年二月我从海外回来一脚踏进昆明心都醉了。我是北方人论季节北方也许正是搅天风雪水瘦山寒云南的春天却脚步儿勤来得快到处早像摧生婆似的正在摧动花事。

花事最盛的去处数着西山华庭寺。不到寺门远远就闻见一股细细的清香直渗进人的心肺。这是梅花有红梅、白梅、绿梅还有朱砂梅一树一树的每一树梅花都是一树诗。白玉兰花略微有点儿残娇黄的迎春却正当时那一片春色啊比起滇池的水来不知还要深多少倍。

究其实这还不是最深的春色。且请看那一树齐着华庭寺的廊檐一般高油光碧绿的树叶中间托出千百朵重瓣的大花那样红艳每朵花都像一团烧得正旺的火焰。这就是有名的茶花。不见茶花你是不容易懂得“春深似海”这句诗的妙处的。

想看茶花正是好时候。我游过华庭寺又冒着星星点点细雨游了一次黑龙潭这都是看茶花的名胜地方。原以为茶花一定很少见不想在游历当中时时望见竹篱茅屋旁边会闪出一枝猩红的花来。听朋友说“这不算稀奇。要是在大理差不多家家户户都养茶花。花期一到各样品种的花儿争奇斗艳那才美呢。”

我不觉对着茶花沉吟起来。茶花是美啊。凡是生活中美的事物都是劳动创造的。是谁白天黑夜积年累月拿自己的汗水浇着花像抚育自己儿女一样抚育着花秧终于培养出这样绝色的好花应该感谢那为我们美化生活的人。

普之仁就是这样一位能工巧匠我在翠湖边上会到他。翠湖的茶花多开得也好红通通的一大片简直就是那一段彩云落到湖岸上。普之仁领我穿着茶花走指点着告诉我这叫大玛瑙那叫雪狮子这是蝶翅那是大紫袍……名目花色多得很。后来他攀着一棵茶树的小干枝说“这叫童子面花期迟刚打骨朵开起来颜色深红倒是最好看的。”

我就问“古语说看花容易栽花难——栽培茶花一定也很难吧”

普之仁答道“不很难也不容易。茶花这东西有点特性水壤气候事事都得细心。又怕风又怕晒最喜欢半阴半阳。顶讨厌的是虫子。有一种钻心虫钻进一条去花就死了。一年四季不知得操多少心呢。”

我又问道“一棵茶花活不长吧”

普之仁说“活的可长啦。华庭寺有棵松子鳞是明朝的五百多年了一开花能开一千多朵。”

我不觉噢了一声想不到华庭寺见的那棵茶花来历这样大。

普之仁误会我的意思赶紧说“你不信么大理地面还有一棵更老的呢听老人讲上千年了开起花来满树数不清数都叫万朵茶。树干子那样粗几个人都搂不过来。”说着他伸出两臂做个搂抱的姿势。

我热切地望着他的手那双手满是茧子沾着新鲜的泥土。我又望着他的脸他的眼角刻着很深的皱纹不必多问他的身世猜得出他是个曾经忧患的中年人。如果他离开你走进人丛里去立刻便消逝了再也不容易寻到他——他就是这样一个极其普通的劳动者。然而正是这样的人整月整年劳心劳力拿出全部精力培植着花木美化我们的生活。美就是这样创造出来的。

正在这时恰巧有一群小孩也来看茶花一个个仰着鲜红的小脸甜蜜蜜地笑着唧唧喳喳叫个不休。

我说“童子面茶花开了。”

普之仁愣了愣立时省悟过来笑着说“真的呢再没有比这种童子面更好看的茶花了。”

一个念头忽然跳进我的脑子我得到一幅画的构思。如果用最浓最艳的朱红画一大朵含露乍开的童子面茶花岂不正可以象征着祖国的面貌我把这个简单的构思记下来寄给远在国外的那位丹青能手也许她肯再斟酌一番为我画一幅画儿吧。

《铁骑兵》

一过雁门关,气候显然不同了,重阳前后,天就飘起大雪来。就在一个落雪的夜晚,一连活动在左云附近的八路军骑兵冒着风雪,朝南转移,想转到比较安定的地区休息些时候。通过一条公路时,不想日本兵得到汉奸的报告,忽然开来几辆装甲车,把队伍切断,打起机关枪来。

隔断在公路北的只有一班人。他们想冲过来,可是敌人火力太紧,只好像一群脱离轨道的流星,离开大队,单独活动去了。

星星脱离轨道,一定要陨落,八路军掉队了,却能主动地打游击。班长是个矮汉子,左脸腮有一条刀伤,弯弯的,像是月牙。他带着这一班人怪巧妙地甩开了追击的敌人,东冲西撞,想再追上大队。不巧敌人这时开始了秋冬“扫荡”,到处出动,他们只好朝北开去,接连十几天,走的全是不熟悉的地方。

这天晚上,他们跑到二更天,跳出敌人的合击圈,正想寻个宿营地睡觉,班长忽然听见远远的有一片吵叫声,再仔细一听,才辨出是河水的声音。

他们来到河边,星光底下,看见河面不过半里来宽,隔河有几点火光,像是村落。班长毫不迟疑,第一个鞭着马走下河去,其余的骑兵也跟下去。夜不十分冷,河水没冻,可是很急,而且越走越深,最后没到马肚子。

班长心里想:“这是什么河,好深!”就勒转马头,退到岸上,沿着河朝上走,要找个浅些的地方过河。上流的水更急,总过不去。他们便顺着另一条路,跑到半夜,不见人家,最后爬上一个山头。在山顶上,他们全都惊住了。原来山下模模糊糊地显出一座城,到处亮着电灯,好像星星。

班长的脸颊抽动着,月牙形的刀伤也像活了似的动起来。嘴里骂道:“龟儿子!咱们闯到什么地方了?”总是敌人的地方。他灵机一动,吩咐骑兵朝着城里放了一排马枪。这一下子不要紧,竟惹起城里的*,步枪、机关枪、掷弹筒、过山炮,一时从城里响起来,乱放一顿。骑兵们却悄悄地退下山头,朝着另一个方向跑去。

鸡叫时,他们终于来到一个村子,敲开庄户人家的门,不弄饭吃,也不要睡觉,开口先问:“老乡,你们这里是什么地界?”

农民热情地招呼他们说:“这是包头啊。围城就在那边山脚下……听听,炮响呢,不知日本鬼子又捣什么鬼?”

骑兵们都不觉呀了一声,紧接着又问:“那么前边是什么河?”老乡说:“是黄河,水才急呢,一根鹅毛掉下去,也会旋到水底下去。”

骑兵们一齐惊得瞪着眼,随后不觉大笑起来。

第二天,包头的百姓纷纷传说八路军有一团人来攻城,差一点把城攻破。城里的日本兵大半调到雁北进行“扫荡”去了,竟以为八路军转到外线,要捣毁他们的老巢,吓得急忙退回包头,“扫荡”便停止了。十天以后,那班骑兵也平平安安地转回根据地,寻到大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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