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小文：科学家是下金蛋的鸡，不能逼得太急

微软是一家深深融入中国的外国企业。其产品和技术已经进入中国的每一个角落。现在，微软像一家中国企业一样，将中国视为生产技术的基地。诞生于中国的微软亚洲研究院是培养科技极客的孵化器。

我能从微软在中国的科研和技术创新的先进经验中看到什么？在这方面，在今年早些时候拍摄纪录片《中国实验室》期间，澎湃新闻的记者采访了微软全球高级副总裁、微软亚太研究集团主席、微软亚洲研究院院长洪小文博士。

中国的创新真的很有特色

中国创新的特点和劣势是什么？

洪小文:中国的技术创新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看。一方面是学术界的创新，另一方面是企业的创新。在中国，包括学术机构和大学在内的学术界，像欧美国家一样，进行一些基础研究和创新。此外，中国还有许多国有企业和部委，它们也在进行研究、创新和投资。然而，这有中国特色，也不同于外国。在国外，虽然*也建立了一些基金会来支持学校做研究，但*单位对创新的直接参与相对较少。大多数外国学术创新学科是大学。

在企业创新中，改革开放后的前几年，学习西方是主要的重点。然而，由于中国的努力和聪明，中国成功地从其他案例中得出推论，并成功地使一些学到的东西变得更大。尤其是移动互联网，无论是移动支付还是O2O(线上到线下，即一种推动线下消费的在线营销模式——笔记汇编)，无论是谁先做的，但中国正以更快的速度前进，可以更快地从其他例子中得出结论，并可以采取更长远的观点。所以我认为中国的创新真的很有特色。其中，中国的市场优势和移动互联网的普及起到了一定的作用。这是中国创新的亮点。

如果我们想谈这些不足，我们也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谈。首先，从研发投资的角度来看，从宏观角度来看，美国研发投资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例已经达到3%，而中国现在是2%。因此，与美国相比，研发投资在整个国内生产总值中所占的比例还有提高的空间。然而，中国在R&D投资的绝对值并不比欧美发达国家差，所以这取决于你如何比较。

其次，从企业参与的角度来看，美国很多企业，尤其是大型企业，愿意做一些基础研究，而中国企业在这方面做得较少。以微软为例。除了产品创新，我们将坚持未来的技术，如人工智能，自然人机界面，语音识别和计算机视觉。微软在1991年建立了基础研究所。那时，我们看到了人工智能，无论是语音识别还是计算机视觉，一定是未来的趋势。虽然可能需要20年或30年才能取得成果，但我们一直投入了大量精力。包括现在正在进行的量子计算的创新，我们真的不知道(产生结果)需要多少年，可能是10年或20年。你为什么回头看？十年前与微软竞争的公司现在已经变了很多。这就是原因。

许多人认为投资创新不一定非常有效。但是，如果学术界和微软这样的公司在20年前、30年前、40年前和50年前没有投入大量的研究，我相信今天也不会有这样的结果。

语音识别不仅是识别，也是理解

爆炸性新闻:语音识别技术对人工智能意味着什么？

洪小文:我认为有两个方面。首先，语音识别是人工智能的一部分。人们不仅能理解，而且还能理解一些词语的含义。这是人类的智慧之一，所以人工智能当然包含声音。另一方面，人们通常认为语音识别只是识别，但事实上它并不完全正确。语音识别不仅知道你说了什么，还需要能够理解和理解你想要它做什么，然后它才能真正做到。

例如，我让机器人帮我煮一杯咖啡，机器人显示它理解“帮我煮一杯咖啡”(意思是这句话)，但并没有真的帮我煮一杯咖啡，这有用吗？当然没用。因此，我们要求它不仅要理解这句话的意思，而且要在理解它之后把它贯彻下去。最后，它把咖啡端到我面前，让我对这杯咖啡感到满意。要做到这一点，机器人不仅需要语音识别，还需要看到那边的咖啡机，把咖啡豆放进去，磨碎，最后煮咖啡，然后来找我。它必须包含计算机视觉，否则它不知道咖啡壶在哪里。与此同时，它应该知道，咖啡豆应该放在水倒之前，即使秩序是坏的，它应该能够走路和行为像一个人。

展望中国科学研究的未来发展

爆炸性新闻:美国的基础研究主要是以企业为导向还是以大学为辅助？

洪小文:不完全是。许多基础研究仍由学术界完成。我们常说，我们可以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得更远。我们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基于我们的前辈所做的。牛顿、爱因斯坦、爱迪生，这些科学家都对我们今天的科技进步产生了影响。所有的科学研究都是在以前研究的基础上进行的。基础研究不能只依靠一个实验室和一个国家，而只能依靠全人类的参与。它是无私的，与每个人分享。因此，很大一部分基础研究是由研究机构完成的，如学术界、大学和国家实验室。

然而，公司的参与也非常重要，因为公司毕竟着眼于技术，与学术界相比仍有独特的视野。因为公司会先看到申请，所以公司参与基础研究也很重要。因此，像微软这样的公司在1991年，也就是25年前，成立了研究机构，进行基础研究。除了基础研究，我们还研究产品。我希望在中国企业蓬勃发展并成为世界级企业后，他们也将有更多的资源来做基础研究。

澎湃新闻:中国的科研体系、研究理念或企业文化有什么不足之处吗？

洪小文:就我个人而言，我对中国科学研究的未来进展持乐观态度。这是一个必须经历的过程。就像一个有生命的身体，它首先必须有足够的食物和衣服，只有在满足了食物和衣服等基本需求之后，它才能进一步思考并设定一个更远大的目标。我认为企业也是如此。企业必须赚到今天的钱，才能想到明天的钱和后天的钱。

对于像微软这样的公司，我经常将微软与三个部门进行比较。一个是销售部门，它必须赚取今天的钱来建立自己。我们必须有一个产品部门，我们必须开发下一个版本的产品，以便明天赚钱。与此同时，我们还需要一个研究机构来思考比明天更远的事情，并在后天赚钱。如果你赚不到今天的钱，你怎么能有明天？今天是后天，明天是后天。我认为这是唯一的方法。因此，希望今天中国许多成功的企业能够立足今天，明天投入一些资源，后天再做。

微软考虑短期和中期项目。

爆炸性新闻:微软拥有大量技术储备。例如，我们也看到了所谓的“黑色技术”。那么，微软是如何确定其研究方向的呢？

洪小文:微软有几种创新模式，比如刚才提到的产品部门。产品部门必须非常熟悉市场的脉搏。一方面是用户，另一方面是竞争对手的优势和劣势。基于此，可以判断什么样的项目和产品能够在市场中占据领先和优势。

另一个是研究所。一方面，我们与产品部门合作，为产品部门提供良好的技术，如机器学习、大数据和人工智能。因为我们有储备，因为我们多年来一直致力于基础研究。今天，几乎所有的产品都需要这种技术。使用这些技术可以让我们的产品领先一步。另一方面，我们必须让研究人员在十年内思考和预测事情。量子计算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对今天的大多数人来说，量子计算仍然是一个寓言。今天的计算机架构与量子计算完全不同。至于需要多长时间，没人知道。许多人估计这需要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时间。我们应该相信研究人员的最佳判断，让他们执行这方面的计划。

爆炸性新闻:即使一项研究并不像看起来那样与主要研究主题紧密相关，它应该被完成吗？

洪小文:当然，这是一个比例的问题。似乎在投资时，不是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有些是短期的，有些是中期的，有些是长期的。这是一种平衡。这样做可能需要1到3年、3到5年、5到10年甚至10年以上。当然，大多数大学应该做长期研究，因为他们做基础研究。一家初创公司应该在短时间内做到这一点。它必须保持到今天。对于像微软这样的公司，在短期、中期和长期应该有适当的比例。当然，如何分配，无论是20%还是25%，都必须基于各种考虑和权衡，然后才能进行规划。

爆炸性新闻:微软的科技资金是如何分配的？项目是如何开始的？

洪小文:从公司的角度来看，它会从宏观的角度来决定短期、中期和长期项目的比例，雇佣最优秀的人并信任他们。对于短期、中期和长期项目，他们看到的是完全不同的。短期和中期研究更关注用户的即时反应以及你和竞争对手之间的比较。

长期研究更多的是判断技术。为什么人们会在四五十年前想到人工智能？那时，它还很遥远，但是人们会认为计算机可以做人工智能、机器学习、语音识别和计算机视觉。不清楚这是什么产品。我认为有一天，我们的机器将能够以一种熟悉的方式与人交流。像人一样，这是一个非常粗略的想法。但是根据这些东西来做项目，根据这些东西就可以项目。所以从长远来看，我们大多数人相信研究人员和工程师。你说相信是什么意思？也许他们以前做过很多成功的项目，或者我们认为他们可能是世界上最聪明的人，或者他们相信这项技术很久了，所以我投资了。可能就是这样。

为了确保项目的成功和效率，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判断。

爆炸性新闻:微软如何确保项目的高效运行？如何评估科学家？

洪小文:为了确保项目的成功和效率，很大程度上依赖于判断。例如，当一个项目成立时，即使一开始我不相信你的想法，我相信你作为一个人会让你尝试，所以你必须能够定期展示你的成果。当然，仍然有许多方法来测试结果，例如，语音识别。我个人从事语音识别已经有30多年了。你说过你不能识别一万个单词的语音。你总能做100个单词。你今天能达到90%的准确率，明年能达到95%吗？因此，应该对研究结果进行定量测量。如果他能继续改进他的系统并取得好成绩，我们应该鼓励他继续这样做。

当然，会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一只鸡是生一个蛋，一个蛋生一只鸡，还是一只金鸡会生另一个蛋。力量太大了，以至于金鸡不能被杀死，它的蛋也不能下蛋。

考试很重要，但对R&D和创新团队的考试应该辩证看待。首先，有更长的时间来评估科研项目更公平。例如，五年前有一些有前途的项目，这些项目取得了巨大的成果，甚至在五年后成为非常成功的产品。同时，预测未来是最困难的，但却是非常重要的。高科技关系到未来。未来的赌注是什么？这仍然需要相当程度的技术判断。因此，不懂科学技术的职业经理人很难成功地管理研发项目。因为职业经理人今天管理房地产，明天管理高科技，后天管理运动员，他们没有职业背景。科学技术最困难的地方之一是判断未来。

许多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不一定是科学家，但微软的首席执行官多年来一直从事技术工作。有些人不一定了解技术，但了解用户体验，这很难说。然而，技术和用户体验非常重要。所谓的对技术的理解不能仅仅是技术。技术需要被人使用，需要人的特性。因此，什么样的技术被什么样的人采用才能获得成功，无论是商业上的成功还是用户体验上的出色表现。该公司有许多决策是技术+用户+市场的组合。公司领导还必须对未来和一些未知的事情做出判断。这些判断可能是技术的发展或用户的判断。

在早期，当索尼有人提出随身听的想法时，有些人不明白为什么有人愿意带着耳机在路上听音乐。事实上，带着耳机在路上听音乐已经成为一种可以接受的方式。这是用户的判断。这些判断在科学技术领域非常重要。

我刚才说的是一些长期项目，但有些科学研究和创新可能不需要十年，有些可能需要三到五年，甚至更短。今天与十年前不同的是，由于时代的发展，许多科学研究和创新变得更快了。现在，一些科学研究和创新尝试将首先发布它，看看用户的反馈，不管这个功能好不好。我们称之为测试。我们鼓励科学家或开发者推出项目供用户使用。例如，全息眼镜，确实不是每个人都能马上购买全息眼镜，但是我们有一些封闭的测试，并要求开发者提供用户反馈，因为有了这些反馈数据，我们可以知道项目在哪里做得好，在哪里做得不好。

上面提到的评估当然非常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在评估、反馈和评估的过程中找到做得更好的方法。一些速度快的公司可以在一个月或一周内推出一种产品，而且它们可以立即在市场上占据主导地位。今天，因为有了移动互联网，我们可以迅速从用户那里获得反馈，并获得大量信息，以便我们可以评估我们的产品。因为一次成功和一次失败没有任何意义，最重要的是获得最终的成功。因此，从数据评估和反馈中，我们可以使我们的项目获得越来越快的优势。

让每个人都有创业和创新的精神。

爆炸性新闻:未来的许多科学研究是无法计划的，所以极客们只能等待新技术出现，然后训练它们？

洪小文:事实上，情况不一定如此。科学技术领域确实有一些颠覆性的创新。所谓的颠覆性创新是一种大多数人都不相信的革命性创新，但它能在投入市场后迅速锁定消费者，最终蚕食原有产品的市场份额——这就是“虽然有一千万人，但我已经受够了”但破坏性创新毕竟是少数。

微软倡导的极客精神也是如此。我们强调每个人都应该有企业家精神和创新精神。“微软车库”和“黑客马拉松”程序都是极客们的创新“试验场”。

自去年(2014年)以来，微软在全球范围内举办了一场黑客马拉松，受到了微软员工的热烈欢迎。黑客马拉松在微软有着悠久的历史。然而，就在同一个星期，微软在世界各地的集中实施始于satyanarayana nadella接任首席执行官之后，参与者的数量和影响力也在扩大。今年(2015年)，来自81个国家和173个城市的微软员工参加了黑客马拉松。在大中华区，我们的员工也非常积极热情，包括许多来自非技术部门的员工，他们贡献了自己的想法和力量，创造了许多优秀的项目。

事实上，在一周的时间里，你是否能编程并不重要，只要你有想法，你就可以*地组成一个团队，并把它们变成现实。同时，无论你是什么样的职位、级别、正式员工还是实习生，你都可以参与其中。黑客马拉松为员工利用业余时间进行创新研发提供舞台和支持。每个项目完成后，将有一个路演。在这个过程中，我们会看到哪些更接近我们和我们现有的产品，这样项目就可以很快转化为产品。今年，仅在大中华区就启动了近1000个项目。

爆炸性新闻:鼓励极客创新也会带来企业组织结构的变化吗？当前的组织结构有多少层？

洪小文:鼓励极客创新需要企业内部部门规划的灵活性，因为世界变化太快，当你看到好机会时，你必须迅速做出反应。事实上，微软也在朝着这个方向改变，团队之间的界限需要更加灵活，以便能够快速调整。

有几个层次的组织结构，不同的团队情况是不同的。主要根据产品规划进行安排，因地制宜，对人员配置进行相应调整。例如，Xbox、Kinect、HoloLens和萧冰一开始肯定是一个非常小的团队(研发正在进行中)，但是一旦团队制定了计划，制定了好的计划，并获得了更多的支持，他们就会获得更多的资源。这是一个非常自然的过程。(Xbox、Kinect都是家庭游戏产品，全息透镜是一种全息电脑头戴式显示器，萧冰是一种跨平台人工智能机器人。-注意)

我们和中国学术界一起成长。

澎湃新闻:中国正在努力打造高端产业链。中国的本地研发系统怎么样？它能胜任当前的任务吗？明显的缺陷是什么？

洪小文:自从1992年微软进入中国，特别是1998年微软亚洲研究院成立后，微软与中国的生产、教学和科研各界进行了非常深入的合作。我们选择在中关村注册我们的公司。从第一天起，清华大学、北京大学和中国科学院的许多老师和领导就是我们的合作伙伴。现在我们仍在继续与中国学术界合作，这一直是我们制定的最重要的战略和工作之一。我认为与其他跨国企业相比，我们的实力、深度和耐力都是非常值得骄傲的。我们很高兴能真正与学术界和科学界一起成长，并在中国扎根。

教育部和微软联合启动的长城项目已经进入第五阶段。长城计划将在巩固现有合作项目的基础上，重点培养高等教育和科研合作人才，重点培养学生的创新能力和跨学科、跨区域的教学科研合作。

2015年，清华大学、华盛顿大学和微软公司联合宣布成立全球创新研究所(GIX)，通过在大西雅图地区建设先锋教育机构和专业支持设施，创建创新生态系统。

微软亚洲研究院与中国的大学和研究机构保持着良好的研究合作，交流研究经验和分享研究成果。截至2015年，微软亚洲研究院已经与10所中国大学建立了多个领域的联合实验室。与此同时，为了推动亚太学术界共同关注的具有社会意义的研究课题，研究所启动了一系列专题研究支持项目，如文化遗产数字化、大数据时代的科学研究、城市计算、云计算等。就行业而言，微软是一家平台公司。长期以来，微软为中国*、中国企业和其他合作伙伴提供了先进的技术支持和平台资源，在中国创造了合作、创新、共赢的工业生态环境，创造了1:16.45的生态辐射值，相当于微软在中国每赚1元就赚16.45元。

如果我们比较中外的生产、学习和研究，国外的生产、学习和研究更多地是在人才培养上，因为学术机构通常做基础研究，发表的论文是完全开放的。来自学校和研究机构的人才最终加入了企业。他们的大部分合作是在这个领域。

多年来，我们与中国学术界一起成长，与世界各地的人们分享世界上最好的研究成果。在我们的帮助下，许多人把中国计算机研究的成果带到了世界舞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