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大学教授：大学课堂为何“有问无答”

焦海华

■记者李

在大学课堂上，老师抛出问题，学生没有或无动于衷的反应。老师让学生提问，但是学生们都沉默了。似乎没有问题，也没有必要回答问题。缺乏激烈的争论、积极的思维碰撞和真诚的情感互动。你经历过这样的“问答”课吗？

最近，当记者在高校采访时，许多师生报道说这种现象非常普遍。为什么在本该是一个精彩的大学课堂里会出现“问问题不回答问题”的尴尬局面？课堂如何实现高质量的师生互动？

“安静”的大学课堂

几天前，钱毂教授(化名)在四川省一所师范大学教育专业的一个班里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陶行知是哪里人吗？”

下面一片死寂。老师无能为力，不得不自己给出答案。过了一会儿，又问了一个问题:“你知道严是哪里人吗？”仍然没有人回答。钱毂降低了难度:“你听说过他吗？”仍然没有人回答。

"严是四川巴中人."钱毂很难理解为什么四川的教育专业学生连著名的平民教育家严都不认识。

钱毂的经历不是一个例子。成都大学2014级中国国际教育专业的曾傲兵告诉记者这一幕:

在一个班里，老师正在和学生一起核对练习的答案。

"请问，这个问题的答案是什么？"

“……”(低下头)

“谁愿意和我们分享它？”

“……”(调整姿势)

“没有？”

" .. "(埋头)

“嗯，这个问题的答案是……”

这时，学生们正在抬头看。

成都大学文学与新闻与传播学院的学生白珂甚至表示，老师提问是正常的，学生没有回应或表现出冷漠。他说:“在课堂上，老师很少提问，因为提问基本上是自找麻烦。通常没有人回答，只有学习委员会成员或班长才能拯救现场。”

在记者采访的几所大学里，几乎所有的老师和学生都说"这样的课经常遇到"。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师说:“因为他经常得不到学生的回应，他逐渐放弃了提问。一堂课通常是一个人从头到尾讲，他从头到尾都在讲，所以他没有成就感。”

为什么大学生不喜欢回答问题

为什么学生不愿意在充满思想火花和热烈讨论的大学课堂上回答问题？

据了解，挽回面子是学生不愿在课堂上回答问题的主要原因。成都师范大学中文系大三学生范表示，大学生是成年人，更能保全面子。在站起来之前，他们经常三思:如果他们的回答不准确，他们会被同学嘲笑或者被老师瞧不起。

四川农业大学资源与环境学院的大二学生郭萱同意这一观点。他说:“我害怕因为我的错误答案而被嘲笑，因为学生们自己没有信心，也没有得到足够的锻炼。为了避免可能的批评和嘲笑，我选择在老师提问前保持沉默。”

“在小学，一个学生举手回答问题，他可以预料同学们可能会投来羡慕的目光；在大学里，许多学生认为在课堂上回答问题是一种“炫耀”的表现，这很可能被其他不想回答问题的学生视为“异类”。因此，即使他们能回答问题并想回答，他们仍然选择不回答。”郭萱说。

来自四川师范大学心理学专业的陈志毅从专业的角度分析了“没有答案”的原因。他说:“大多数学生对问题缺乏积极的回答是动机因素。个人倾向于在决策过程中规避风险。回答老师的问题可能会因为回答错误或错误而被同学嘲笑。因此，他们更喜欢选择零风险的“沉默”。

成都大学旅游文化与工业学院的学生张力云说，从我们小学的正面回答到我们初中和高中的“不敢大声说话”的过程实际上是一种心理变化。许多学生从小就被教导一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当学生的答案不符合“事实”时，老师会批评他们。

“许多学生进入大学后，学习方法和习惯没有改变。他们习惯了中小学教师讲、学生听的教学模式，没有形成积极参与讨论的意识。”四川农业大学的老师刘军(化名)说，经过中学阶段的磨砺，学生们形成了固定的思维模式，他们讨论问题的意识被抑制了。他们往往懒得参与讨论，等着老师给出答案，只是记住。他们不想探索，习惯性地死记硬背。为了通过考试并追求答案的唯一性，一个人应该只有一个高分。“在大学课堂上，教师的问题往往是公开的和分歧的。当面临这样的问题时，学生们常常不知所措。”刘军说。

我最应该想到的是老师？

大学生不喜欢回答问题。是因为大学生吗？

2013年，四川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院副教授陆德生因“教学水平高、教学效果好”荣获第四届“四川师范大学现代园林奖”。他认为，面对“问而不答”的现象，所有相关学科都需要积极反思，但课堂的主动权掌握在教师手中，教师是最应该反思的人。

在钱毂的班上，文立(化名)是学生之一。他告诉记者:“我知道老师提出的三个问题的答案，但我不想站出来回答。这并不意味着我不尊重顾先生或我不愿意参与讨论问题，而是说所讨论的问题和讨论的场合不合适。”

“这种问题是要记住的，没有必要交流和讨论。此外，我们是一个超过110名学生的大班级，在课堂上进行有效的交流和讨论几乎是不可能的。”文立说老师从上面提问，学生被动回答问题。这种所谓的讨论对大学课堂没有什么意义。理想的师生讨论和交流应该是三至五个人一起围绕某个话题进行辩论。

成都中医药大学的年轻教师唐军(化名)也认为“问答式”大学课堂的责任在于教师，而不是学生，因为教师是课堂的组织者。如果我们只从学生那里寻找原因，我们就在推卸责任。他说:“重视科学研究而忽视教学是高校的普遍现象。教师的评价和晋升是基于科研成果而不是教学效果。这将不可避免地导致教师不重视教学。教学已经成为良心的问题。只有少数负责任的老师才能认真备课，用心教好。在这种背景下，我们应该思考的问题是:高校有多重视教学，教师有多重视一节课？"

白珂认为，学生和教师都有责任，但教师有更多的责任。如果老师正在谈论一些他甚至没有在别处咀嚼和“借用”的东西，学生们怎么可能愿意听呢？“没有人愿意听讲座，自然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我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所以我自然没有正面回答。”白科说。

如果学生不回答，可能是老师备课不认真，问的问题不恰当，太难或太抽象。如果回答太难，那是正常的。如果学生因为问题太抽象而不能回答问题，老师应该反思自己提问的方式。陈志毅说:“老师的提问或指导方式不正确，这可能会使学生对回答问题失去兴趣。”

陆德生说:“学生不积极回答问题，甚至有一种‘我不想回答你的问题’的心态。这一现象应该引起高度重视。这表明学生没有积极参与课堂学习。如果学生长时间处于这种情况，最大的可能是教师在教学过程中习惯于用一个声音说话，而不注意学生参与讲课，因此课堂成为教师的独白。教师已经这样做了很长时间，学生思考问题的习惯已经消除，与教师互动的心理基础已经消除。”

如何在大学课堂中生活

成都大学副教授沈兰戴着一副眼镜，头发微微卷曲，气质优雅。几天前，她获得了成都大学第二届“最受欢迎教师奖”。沈兰的课充满激情和乐趣。她的学生说，“沈老的课让人没有逃课的想法”。

在引导学生参与讨论时，沈兰有一个巧妙的举动。她经常在课堂上就热门话题或热门新闻发表意见。沈兰说:“书本上的知识只能叫做经验。只有学生咀嚼、消化和吸收的东西才能被称为知识。经验不等于知识。”

四川农业大学农业学院副院长任对自己的课堂充满信心。他说:“我很难找到‘问问题不回答问题’的情况。当我提问时，学生们会非常热情地回答。”

“角色扮演”是任经常采用的方法。例如，当他给种子专业上课时，他会问:“我是种子公司的技术员。在小麦种子生产过程中，我需要增强其休眠性，抑制收获前发芽，减少经济损失。请帮助我考虑应该采取什么措施？”任说:“这将使问题更有趣，更有实用价值。学生们会认真考虑的。”

为了让学生积极参与，老师应该花更多的时间在问题设计上。任的问题是课前设计的，既灵活又难。每个人都能回答一点，但是回答好并不容易。如果答案是好的，他会大加赞赏，这会给学生一种成就感。

郭萱建议教师不仅要在课堂上讲课和提问，还要让学生通过讨论和学习的方式自发地参与课堂学习。一些相对简单的选修课，教师可以尝试用学生讲课的方式来激发学生的积极性。“教师应该学会理解学生的思维方式。通常，他们可以尝试接触互联网，学习一些网络语言和热门词汇，并在课堂上使用新单词来拉近与同学的距离。”郭萱说。

"让课堂变得活跃的技巧和讲课技巧都是空洞的."白克认为最重要的是提高教师的个人修养和水平。榜样比语言更重要。教师应该有学生尊重的知识和品格。“如果一名教师有很高的标准，他不需要任何空洞的技能，也不需要指名道姓地留住学生。”白科说。

“总的来说，一方面，教师应该尽最大努力让一些晦涩的知识变得有趣，增强课堂和知识对学生的吸引力。另一方面，教师应该让学生享受思考的乐趣，获得三维知识。为此，教师应该成为一个有知识的人。此外，教师应该为学生在课堂上留下思考的空间，并引导学生发现和使用知识。”卢德胜说。

陈至毅更注重情感因素而非方法。他说情感是个人对他人或客观事物的稳定态度。只有与学生建立了良好的情感关系，学生才能喜欢老师，从而喜欢老师的课堂，在课堂上与老师进行情感交流和互动。

另一方面，唐骏建议改变国家对大学管理的定位，更加重视课堂教学和人才培养。“高校应该加强对课堂的监督和检查，重视学生对教师的评价，并通过激励机制鼓励教师在课堂上花更多的心思和精力在学生身上。”唐骏说道。

[专家意见]

课堂“问而不答”需要综合管理

■顾军

事实上，“问而不答”的问题在大学课堂上并不是最严重的。令许多老师恼火的是，如今学生们在大学教室里的眼神已经变了。在20世纪90年代的课堂上，当学生们上课的时候，他们的眼睛是明亮的，他们紧紧盯着老师，生怕漏掉一个单词。现在，学生通常看不起他们的老师，即使他们看了，他们的眼睛也是模糊的。

如果你想问为什么大学生在课堂上的表现变化如此之大，你可能会得到各种各样的答案。有些人认为学生缺乏自信，害怕回答错误会丢面子。有些人还认为在高中没有这个习惯，在大学很难改变。其他人认为错不在学生，而在老师，因为学生在不同的老师的课堂上表现不同。

公平地说，这些原因可以在教室里找到。我在课堂上问得更频繁，学生们热情地回答。学期结束时，我在咨询学生时收集了一些典型的答案。例如，一些学生愿意被老师点名和提问，必须回答这些问题有助于他们克服惰性。虽然有些学生从来不回答，羡慕那些敢于回答的人，但他们不能迈出第一步，所以他们希望老师能鼓励他们。一些学生认为老师在问问题时没有仔细考虑过，此刻不知道如何回答。最有趣的是，我习惯于进一步提问学生的答案。当学生们意识到他们的演讲中有漏洞时，他们会感到内心受伤，“好像他们马上就被看穿了”。

总而言之，大学生经常“问问题不答”，因为他们心里有太多的杂念。他们没有意识到学习与自尊无关。他们没有意识到总是有正确和错误的答案。即使有正确和错误的答案，也没有“面子”。因此，在每学期的第一堂课上，我总是记得告诉学生，“学习必须首先放下愚蠢的自尊”，“在课堂上犯错误总是比在未来的工作或生活中犯错误便宜”，以帮助他们放松，缓解他们说话时的心理障碍。

学生有问题，当然，老师也有问题。首先是基础教育阶段的教师。对一些中小学教师来说，答案永远是对或错，对或错永远是清楚的，正确的答案永远是唯一的，判断正确或错误答案的标准永远是老师，一旦出现错误，老师总是会予以纠正或批评。这种现象完全不符合人类探索世界的实际情况，更不符合教学原则的认知公式。它们是基础教育阶段留给学生的最大负面影响。老师太“热情”了，以至于不能引导学生走“正确的捷径”，反而会破坏学生犯错的勇气和勇气。

第二，大学教师。为了让学生敢于提问并愿意回答，教师需要投入更多的精力和时间。“满堂灌”是最懒的教学方法。如果要让学生*发言、充分讨论和有效指导，教师需要做好准备。就工作量而言，它要大很多倍。教师是否愿意支付教学费用，他们是否有能力组织学生参与都是问题。至少目前的大学管理制度很难让教师有足够的热情来组织师生互动。教学评估的主要重点仍然是数量，即课时，而不是质量，即学生获得的全面锻炼和内部提高。

总的来说，大学生“有问无答”在学生身上有所体现，但其原因是复杂的，根治需要更多的努力和协同努力。大学应该帮助大学生克服不必要的担忧，而基础教育应该改进教学方法，将学生的注意力从简单甚至机械的对与错转移到自我发现和解决问题上。这确实是中国下一代形成独立思考、攀登知识高峰、取得相应成就的重要基础工程。

(作者是上海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原标题:为什么大学课堂“问问题而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