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守望者汪品先:别人是博士后,我是院士后
“当你年轻并想做某事时,你就做不到。当你老了,你必须上台。”王开玩笑说:“别人是博士后,我是院士。”
■我们的记者王青
那是1959年的夏天。一辆从高加索山下来的卡车在黑海岸边翻倒了。在莫斯科大学的地质学家中,有一个叫王的中国学生。当他醒来时,他从未想到等待他的是比翻滚更糟糕的事情。
1960年回国前后,王在“批判焦点”和“困难时期”的政治运动中遭遇了巨大的精神冲击。在“*”期间,他像许多知识分子一样,几乎对未来的生活环境会是“那样”感到绝望。
然而,这位推动中国深海研究的先驱和第一位中国国际海洋钻探首席科学家并没有想到在这个退休年龄迎来一个黄金学术时期。对于王,来说,“当你年轻的时候想做一些事情,你做不到;当你老了,你不得不上台来代替。”他开玩笑说:“别人是博士后,我是院士。”这是因为他认为所有“有分量”的工作都是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的。"直到晚年,他才发现了一个丰富的深海研究学术宝库。"
《老人与海》的故事感动了无数读者。然而,王对大海的态度不是征服或挑战,而是永恒的探索和深情的守望。
《中国觉醒》
如果说距离产生美,神秘地引起兴趣,那么“深不可测”的海底世界正在向王发出持久的魅力。
人类进入深海才几十年,而海洋平均深度为3700米。由于水层非常厚,人类对深海海底地形的了解还没有达到月球甚至火星的表面。
俗话说,“山不如水深”——陆地上最高的珠穆朗玛峰有8800多米,而海洋中最深的马里亚纳海沟有11000米。迄今为止,已有3000多人登上珠穆朗玛峰,400多人进入太空,12人登上月球,但只有3人成功降落到马里亚纳海沟的最深处。
自古以来,海洋开发只不过是“捕鱼的好处和船只的便利”,并从外部利用海洋。当代的趋势是进入海洋,深入海底进行开发。
目前,世界上开采的石油有三分之一以上来自海底,其经济价值占世界海洋经济产值的一半以上。
各国越来越重视海洋资源的开发,甚至竞争越来越激烈。如果你想得到它,你必须首先了解在深海底部“有什么和如何做”。王探索和观察的正是这个蕴藏着无尽宝藏的战略区域。
但是直到最近几年,深海研究才被提上我国的议事日程。王,呼吁海洋科学超过20年,现在感觉像鸭子到水。"海洋事业迎来了郑和下西洋600年来的最好时机."
事实上,研究古生物学的王对海洋的了解有限。真正让他大开眼界的是他在20世纪70年代末和80年代初在西方的研究。
1978年,王率领代表团访问法国和美国。刚刚开始改革开放的中国,需要重新建立对外界的大量了解。对十几个城市的学术机构进行了两个月的访问,随后在德国进行了一年半的“洪堡奖学金”研究,这让他了解了什么是当代科学,尤其是海洋深处的研究。“如果说苏联在五年的学习中打下了坚实的基础,那么它从德国学到的就是积极的学术思想。”
在此期间,中国海洋研究的许多领域仍处于落后和空白状态。王和他的同事们依靠简陋的设备建立了同济大学海洋地质系。他们住的宿舍以前是肝炎病房,他们工作的实验室是一个废弃的车间,到处都是蚊子和苍蝇。两台未聚焦的显微镜被用来研究微体化石。
尽管如此,王和他的同事在1980年完成并出版了《中国海洋微生物和古生物》一书,后来又出版了英文版。这本书引起了国际学术界的关注,十几份国际期刊对此进行了报道。“中国已经觉醒。”一份法国学术期刊在评论该文集的开头写道。
“如果你能活着回来,你就会赢。”
事实上,从历史的角度来看,现代中国在世界上的落后是从海洋开始的。
1840年的鸦片战争、1894年的中日战争以及1900年与八国联军的战斗都是在海上首先被打败的。王,另一方面,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在科学研究,它将发挥实质性的作用,促进国家恢复自信的海洋。
1991年王当选为中国科学院院士时,“足够重”的机会仍然没有到来。直到20世纪90年代末,王终于迎来了中国参与国际大洋钻探计划(ODP)的机会。
这种深海游戏只能由具有相当经济和技术实力的国家来玩。20世纪地球科学中最大的深海钻探计划在20世纪80年代发展成为由10多个国家共同资助的“国际海洋钻探计划”。每一次耗资超过700万美元的钻井航行都是由一个国际专家小组根据成员国科学家提供的建议投票决定的。
1995年,王提出了“南海东亚季风记录及其全球气候意义”的建议。1997年,该提案在世界上名列第一,并被正式列为ODP 184航班。然而,有些建议已经有10多年没有被采纳。
1999年,这次航行在中国南海进行。王是首席科学家。“当我离开时,我告诉我的妻子,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会赢。”这位科学家当时60多岁,压力很大。“我从来没有在海洋钻探中当过兵,现在我想立刻成为首领。压力非常大。”
海上作业本来就有风险,更不用说深海海底钻探了。海盗警报还没有通过,雷达又失灵了...但对首席科学家王来说,最大的压力来自于工作本身。在海上的两个月里,王的生物钟完全被打乱了,他只敢睡一会儿。“海洋钻探需要花钱。每日费用超过10万美元。如果任何一个环节出错,损失将会非常巨大。”
冲破风浪后,王终于完成了由中国人设计和主持的第一次海洋钻探航行。它不仅实现了中国海域深海科学钻探的零突破,而且取得了一系列成果:在南海南沙和东沙深水区的6个站共钻探了17口井,高质量的连续岩心达5500米。它还创造了3200万年前南海演化和东亚古气候研究的深海记录。
海洋钻探是一个国际合作项目。这艘钻井船是美国的。上尉也是一名在越南打过仗的美国老兵。王还记得在南沙海域钻探第一口井时,船长下令升起中国国旗的场景。"那个意思超出了科学的范围。"
热爱南中国海
在深海研究方面,王对南海有着特殊的兴趣。
法国古海洋学家卡洛·雷曾经描述过,南中国海可能拥有地球上最迷人的地质记录。
在王看来,要从根本上了解边际海的资源和环境,最好是解剖一只麻雀。作为边缘海,南海只是一只拥有“完整内脏”的麻雀。
他进一步解释说,与大西洋相比,南海的规模和年龄都很小,这便于掌握整个深海演变过程。与太平洋相比,南海沉积速率高,碳酸盐含量高,正好弥补了西太平洋的不足。
在王和其他学者的共同呼吁下,2010年7月正式启动了重大研究项目"南海深海过程的演变"。这是中国海洋领域第一个大型基础研究项目,预计实施期为8年(2012018年),总资金至少为1.5亿元。
该计划的目标是利用一系列新技术“深入”探索海洋盆地,揭示南海的深海过程和演化历史,重建边缘海的“生活史”,努力为国际边缘海研究树立一个典范。
指导专家组组长王说,南海深水计划项目经过了多年的酝酿和讨论。主线是解剖南海麻雀的生活史,包括三个方面:从海底扩张到板块俯冲的结构演化,这是麻雀的“骨架”;深海沉积过程和盆地充填是它的“肉”。深海生物地球化学过程是它的“血液”。
目前,全国有40多个实验室和300多名科学家正在从不同学科探索南中国海的深度。在过去的三年里,他们已经完成了几十次航行和航段,并且正在向纵深发展。第二次南海海洋钻探将在春节前从香港启航,在南海钻探洋壳。两位首席科学家和几位航海科学家是“南海计划”的研究骨干。中国的7000米载人潜水器“蛟龙号”是第一次试验性应用航行,今年6月它也沉入南海北部,探索冷泉和海山...
潜艇观测网布局
上述深海科学研究项目完成推广后,王提出的推进深海科学技术的第一项目标是建立海底观测网。
根据他的介绍,人类认识世界的过程是一部扩大视野的历史。如果把地面和海面作为地球科学的第一个观测平台,把空中遥感作为第二个观测平台,那么第三个观测平台将建立在海底。
“人类一直习惯于从海洋外部研究海洋,而海底观测网络则是在海底建立气象站和实验室,从海洋内部研究海洋。”王说,如果在海底建立观测网络,利用光缆提供能量和传输信息,就可以长时间连续进行原位观测,随时提供实时信息。这将从根本上改变人类认识海洋的方式,所有相关的研究课题都将是新的。
他进一步解释说,这是人类和海洋之间关系的变化。加拿大在2009年建造了世界上最大的海底观测网络,美国将在2014年建造一个更大的观测系统。美国人说,几年后,人们可以在家里通过电视直播观看海底火山爆发的壮观景象。
在这个被视为海洋科学新革命的过程中,王希望中国不要“迟到”。“只有尽快进行干预,我们才能在制定相关国际规则时获得发言权。”
多年来,王一直是一个倡导者和实践者,急于推动建立一个海底观测系统。
由他领导的内部报告《国际海底观测系统调查报告》在2011年进行了数次修订,形成了《海底观测——科学与技术的结合》的最终版本。
2009年,在中国首个潜艇综合观测试验系统王的领导下,东海小曲山潜艇观测试验站建成并投入运行。2011年,中国的深海观测设备成功停靠在美国加州的900米水深测试站。
同年,王所在的同济大学率先提出在东海和南海建立国家潜艇观测系统。2013年,该提案被正式列入“十二五”国家科学计划。
采访笔记
裸婚家庭的状况没有尽头。
■我们的记者王青
除了出差之外,办公室占了王先生家的一半以上。
两次采访中的一次发生在周六晚上8点多,这是他的正常工作时间。“但我通常在11点前回家,否则我妻子会生我的气。”他微笑着解释说,他的工作时间并不“太长”。
为了避免被外界干扰太多,他从不使用手机,除非是打电话给汽车。
王,生于1936年,具有鲜明的时代诚意和信念。
家庭和国家的感觉以及振兴祖国的强烈愿望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记。他经常从专业领域考虑国家海洋战略,自然会与国家联系在一起。
在20世纪60年代的饥荒期间,他觉得这个国家陷入了困境。他从苏联回来,坚持不使用“蛋糕票”和其他标签。他后来变得臃肿。
在上海的“十里街”长大的他,在多年的学习中,总觉得自己是“原罪”,真心想批判“个人主义”。他甚至对自己的“自私”深表怀疑和批评——1959年从一场车祸中醒来后,为什么他首先想到的是“他还活着”而不是其他人?
后来的经历,特别是“*”的洗礼,使他反思当年接受的教育是否正确。
在国外学习期间,他慢慢意识到科学的创造需要*的空气。他从学习回来后就没有停止过科学思考和反省,现在已经接近“鞭笞王朝”的一年了。
在他看来,近年来,尽管中国在科学研究方面投入了大量资金,其发展速度也吸引了世界的关注,但管理层急于获得快速成功和立竿见影的效益,以及文化退化,“可能会使问题比成就发展得更快”。
“我们的方法有偏见。一般来说,我们侧重于通过工程手段进行自然科学的基础研究。目标太明确,太强调物质化的结果。这不利于科学研究健康氛围的形成,也不是一个真正公平的结果。”王对表示了关注。他认为经过30多年的改革开放,重物质,轻精神,对历史缺乏反思。“我总觉得在这样好的条件下,我可以冷静下来,思考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研究海洋的王经历了人生的沉浮。他清楚地知道,他所说的不一定符合主流观点,预期的变化不会马上发生。“但如果没有不同的声音,那就太糟糕了。”
《中国科学报》(人民周刊,第5版,2013年12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