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峰计划”重提 基础研究何往
不久前,教育部发布了“高等学校基础研究珠穆朗玛峰计划”。该计划最重要的目标是在高等教育机构中建立一些新的高度,到本世纪中叶引领世界学术发展,形成新的方向和新的学科,在一些重要领域引领未来发展,培养一批国际*科学大师,为建设一个科技和教育强国提供强有力的支持。
事实上,早在2009年,面对“钱学森问题”,教育部就出台了“基础学科拔尖人才培养实验计划”。当时,这个计划也被称为“珠穆朗玛峰计划”。可以说,它现在是“珠穆朗玛峰计划”的试点版本,正在十几所重点大学推广。
本期,本报对这两个“珠穆朗玛峰计划”进行了深入探讨,希望读者能对它们之间的异同以及它们背后所反映的中国基础研究有一个更清晰、更深入的了解。
探索秘密
教育部此时恢复“珠穆朗玛峰计划”的原因是什么?它与2009年启动的“基础学科拔尖学生培训试点计划”有何不同?具体问题是什么?
基础研究薄弱的迫切需要
周广利|中国人民大学教授
曾经有一个“培养基础学科拔尖学生的试点项目”,也被称为“珠穆朗玛峰项目”,现在“高等院校基础研究珠穆朗玛峰项目”被提出。这两个人来自不同的背景。前者试图回答“钱学森的问题”,以培养拔尖创新人才,是一个教育计划。后者产生于中美贸易摩擦之后,旨在缩小中美在基础科学上的差距,旨在建设一个科技强国。这是一项科学研究计划,也是一项人才汇聚计划。可以说,后者是前者的延续和深化,最终目的是攀登世界最高的科学高峰,建设高等教育强国。
今天的“珠穆朗玛峰计划”可以理解为推进“双一流”建设的重要计划。“珠穆朗玛峰计划”提出的2020年、2035年和2050年三个时间节点与*总书记在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提出的“双一等”和三个时间节点是一致的。其最终目标是使中国成为世界高等教育中心和世界科技创新中心。
目前,世界上有两种模式。一个是以法国和德国为代表的欧洲大陆模式。一个是以英国和美国为代表的英美模式。欧洲大陆模式强调学术发展由国家力量主导。由于这个原因,欧洲大陆国家通常都有庞大的科学院系统。英美模式强调学术探索的*,允许科技创新的自发增长。一般来说,非*组织发布研究报告来指导科技创新。
中国遵循欧洲大陆模式,高度重视*在科技发展中的作用。这种做法可以在短期内起到促进作用,特别是在知识积累薄弱的领域,并可以弥补不足。然而,从长远来看,英美模式将更具活力。在过去的500年里,世界科学中心以80年为周期从意大利、英国、法国和德国转移到了美国。然而,美国科学的繁荣时期已经突破了80年的周期,甚至超过了100年。从长远来看,确实有一些研究无法计划。
“珠穆朗玛峰计划”的重要性已经被明显地注意到了,它鼓励了许多*探索和好奇心驱使的研究。然而,总的来说,它仍然依赖于*的推动,以实现基础研究的重大突破。这与我们国家在过去40年里忽视基础研究以及强调技术而非学习有关。忽视基础永远会落后!长期以来,中国企业不在R&D开展业务,或者在R&D的支出太少,绝大多数依赖海外采购。只有少数有实力、有远见的企业会在上游和中游投资。大多数企业,尤其是中国企业,投资于能迅速在下游看到效益的项目。那么,整个国家的创新体系缺少一个重要环节。
基础研究可能没有回报,只能由*组织。我国每年投入高校的研发经费不到10%,但大部分SCI论文和科技成果奖是由高校获得的,基础研究经费投入高校产出的效益较高。同时,人才是第一资源,只有大学才能储备和培养大量的人才。事实上,“珠穆朗玛峰计划”包括两个方面。一方面是加强基础科学研究,努力在平台、研究方向和重大科研成果上取得重大突破。另一方面,通过这个计划,我们将充分发挥高校人才库的作用。通过我们的努力,我国希望首先成为世界科技分中心,而要成为世界科技分中心,就必须首先成为世界人才分中心。
第四次科技革命的战略布局
马陆亭|教育部国家教育发展研究中心战略发展司司长
“基础学科优秀学生培养试点计划”和“高校基础研究珠穆朗玛峰计划”是两个项目。事实上,计划和项目的不断出台与我国“基本支出+项目支出”的预算体系有关。项目支出反映了*在现阶段努力加强的方面。此外,项目支出是分阶段的,正如“211工程”和“985工程”已成为历史,“双头等”已成为现在时态。
*总书记在多次访问中特别强调了第四次科技革命。科技支撑经济,最终所有的竞争都体现在科技上。如果我们不掌握技术革命,我们可能永远落后。如果我们抓住它,我们将能够实现平等,甚至超越。事实上,发达国家对中国的攻击主要是保护知识产权。目前,中国经济已经达到一定水平,仅靠学习和进口是无法支撑的。日本过去是一个建立在物质主义和技术基础上的国家,但后来它变成了一个建立在科学和技术基础上的国家,在一定程度上认识到创新必须实现。中国的未来也是如此。
“珠穆朗玛峰计划”和“双人头等”应该同步进行。珠穆朗玛峰计划的重点是基础学科,而不是“不加选择地撒辣椒面”,而是高端研发。它不是简单的物理、数学等基础学科,而是基础学科的前沿和突破。设计师们所想的是为第四次科技革命寻找创新资源。因此,要支持“前沿科技中心建设”,与“双一流”协调发展。“双一流”强调帮助新人、帮助特殊人群、帮助需求、帮助优秀人群。所谓的“帮助新行业”侧重于那些现在可能并不特别强大、但一旦出现新行业,尤其是那些能够引领新行业的行业,就可以牢牢把握的学科。
当然,科学的未来有不可预测的一面。我国的一些学科已经处于世界前列。面对世界的前端,必须有一些创新。因此,它包含了国家提出大团队、大平台、大项目、大成果的迫切需要。“计划”有目标,2020年、2035年和2050年这三个时间框架对应“两个步骤”。我注意到它的单词是“一批”,而不是数量限定词。这不是有意规划的。设计师实际上可以做出趋势的表述。尽管有许多前沿学科,但与其他国家的差距仍然是我们的目标。杰出的科学家会判断和纠正前端。所谓培养大师并不意味着100个大师被选中,其他人不能进入。
回望高校。目前,高校在基础研究方面的投入相对较弱。事实上,它是最适合基础研究的群体。大学有大量的领域和综合学科,最有可能产生交叉的结果。此外,我们继续培养本科、硕士、博士、博士后等后备人才。高校的创新活动是充分的,这可能不适合大规模的项目在过去,但现在一些高校也非常密集。无论是基础研究还是技术创新,这个国家都需要革命性的创新。随着贸易摩擦越来越激烈,这一次对基础研究和高端“珠穆朗玛峰计划”的强调实际上是一种战略布局。
现状
无论是2009年的“基础学科拔尖人才培养实验计划”,还是今年的“高等院校基础研究珠穆朗玛峰计划”,重点都是基础研究。那么中国的基础研究到目前为止已经到了什么阶段?瓶颈在哪里?未来如何培养一流科学家?
培养一流科学家应注重工作的原创性和系统性
中南大学教授余
“技术”和“科学”在中国被混淆已久。许多人认为,如果“技术”做得好,就意味着“科学”做得好。然而,“技术”不同于“科学”。对于“技术”,人们现在重视“解决一些具体问题”,而对于“基础科学”,他们希望揭示具体问题的内在机制。通过掌握这些机制,他们可以轻松地为升级“未来技术”奠定基础。如果一个国家在发展中只注重“技术”,而不注重“基础研究”,那么它就可以在“低端模仿”时代制造一些产品。但是,很难进一步升级和改造产品。
经过几十年的快速发展,中国在某些特定领域的基础研究应该说处于世界领先水平,如量子通信、量子反常霍尔效应等领域都处于世界前列。然而,我们目前还处于国际追逐阶段的许多领域,如高端航空航天材料、电子芯片等领域。由于基础研究跟不上步伐,技术无法发展到“最高水平”,多年来一直处于被动地位。
当然,多年来,中国已经充分意识到“瓶颈”技术的问题。因此,国家对基础研究给予了前所未有的重视,走出了“研究胜于购买,购买胜于租赁”的荒谬逻辑。
要培养一流科学家,不仅要看发表的学术论文数量,还要强调他们的工作是国际原创还是国内原创。与此同时,人们应该更加注意研究的系统性。否则,中国的许多研究人员已经发表了大量的学术论文,他们会追随任何领域的研究趋势。最终,即使它们拼凑在一起,也很难形成一个系统。这样的研究不能产生一流的科学家。因此,我认为培养一流科学家的关键是重视工作的原创性和系统性。
基础研究的瓶颈在于教师
陈冰|南京航空航天大学教授
就计算机科学而言,我国的基础研究问题仍然非常严重。计算机体系结构、操作系统、编译系统和数据库管理系统是计算机最核心和最基本的部分。
然而,目前国内对计算机体系结构的研究主要是由国防科技大学、中国科学院计算机研究所、清华大学等科研机构的教师进行的,而大多数高校并没有相应的教师。对于计算机操作系统,虽然已经有一些国内操作系统,但它们缺乏大量的用户支持。编译器也是如此。C、C++和其他编程语言中常用的编译器也来自国外。就数据库管理系统而言,虽然在中国有,但用户相对较少。因此,计算机基础的整体情况并不乐观。
理论上,计算机应该包括硬件和软件。然而,事实上,大多数高校更注重软件和应用,但很少有基础理论和硬件课程。例如,许多学校没有将“离散数学”作为计算机专业的数学基础课程,而将“计算机组成原理”和“编译原理”作为硬件基础课程。这导致一些大学的计算机专业转变为纯粹的应用专业。
基于对计算机科学的分析,我认为我国基础研究的瓶颈在于相关教师的缺乏。
以计算机科学为例,许多大学缺乏从事基础研究的教师,尤其是在计算机体系结构领域。为了解决这一问题,2014年教育部高等学校计算机专业教学指导委员会引入了一项改革,即高等学校计算机专业系统能力的培养。其核心思想是让学生不仅使用计算机,而且知道计算机在未来如何工作,从而培养本专业学生的系统能力。
然而,计算机基础研究的发展不是一蹴而就的,尤其是在现有的评估标准中。
基础研究不同于其他研究,很难在短时间内取得高水平的成果,而且往往需要长时间的深思熟虑和坚持。然而,目前的评估系统是在每年年底评估教师的工作量,例如发表了多少论文和应用了多少项目。在这种评估体系下,教师应该首先考虑完成年度工作量,而不是根据兴趣或国家的主要需求做一些研究。因此,他们很难全心全意地做基础研究。
在我看来,基础研究型教师短缺的背后是当前高校评估机制不完善所造成的“麻烦”。
当然,中国也在不断进行相关改革。例如,今年年初,中国办、国家办下发了《关于分类推进人才评价机制改革的指导意见》,最近又下发了《关于深化项目评价、人才评价和机构评价改革的意见》。这是我们喜欢听到的。
无论是人才评价机制的改革还是“珠穆朗玛峰计划”的基础研究,有了*的设计,如何登陆变得尤为重要。
简而言之,首先,必须培训一流的教师,然后可以培训一流的学生做一些原创的基础研究,而不是后续研究。没有一流的教师,所有*设计都是乌托邦。
投机
俗话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通过顶层设计来规划人员培训没有错,但是这个计划有什么值得深入思考的吗?
时限是一把双刃剑,支撑体系文化建设是重点。
侯|华东师范大学上海终身教育研究所研究员
在我看来,教育部制定的“珠穆朗玛峰高校基础研究计划”中“本世纪中叶”的时限是值得思考的。虽然它有着深刻的社会发展背景,但也隐藏着一些可能出现的问题。
在中国,任何社会发展计划通常都有时间限制、目标、策略等。有些计划持续时间较短(例如一年),有些则是五年、十年甚至更长。有时,决策者会将规划与特定的历史时间节点联系起来,从而赋予规划更多的社会和历史意义,如千年、*成立一百周年等。然而,中国教育领域的规划通常与社会和经济发展计划(如五年计划)相联系。
当然,时间限制是计划的本质。为教育计划设定相应的规划时限和目标可能更便于激励、协调和追究相关部门和机构的责任。然而,凡事都有两面性,时限规划背后的相应问题也会随之而来。
问题通常出现在两个方面:第一,建立计划时间节点的基础因素存在许多不确定性。虽然所有的社会事业都需要协调,但它们自身的特点、运行机制和发展节奏都不可忽视。为了实现“和谐”,过多地将地方规划与整体社会发展规划捆绑在一起,往往会导致保守或激进的规划,最终可能适得其反。另一个问题是,有时限的发展规划会导致“时限”现象,导致发展的“轻量级”。到那时,我们会发现一些明确的指标可能已经实现,但它们背后的文化和制度建设仍然滞后。
因此,我认为规划不仅要提到目标,还要有相应的详细的系统设计。在教育领域,一流人才的聚集地也必须有最包容、最宽松的制度。尤其对于我国高校的基础研究来说,宽容制度尤为重要。基础研究的发展不可能在一段特定的时间内立即发展起来。这取决于学者们强烈的内在兴趣和身心投入。它需要一代又一代的研究者积累成果,从量变到质变。
那么什么是包容和宽松的制度环境呢?在某些细节上,可以针对“不受欢迎”的学科或难以在国际刊物上发表的学科,给予项目资助和成果表彰政策一定的倾斜;或者选择具有学术战略眼光和领导技能的学者作为领导者,为学术工作创造良好的“小气候”。建立符合基础研究发展规律的科研项目管理体系。
此外,我认为有必要创造一个与规划相适应的更加刺激的文化环境。一是树立“底线管理”的理念。除了国家法律明确禁止触及的底线外,还应允许学者敢于探索、敢于尝试、敢于犯错,完善学术仲裁制度,妥善处理基础研究中出现的各种争议和纠纷,减少非学术因素对研究工作的人为干扰。二是树立“服务第一”的理念,为从事基础研究的学者获取研究数据、开展学术交流与合作、获得学术成果认可和职业发展机会提供更多便利。
在加大人才引进的同时,我们也要注重培养学术梯队和后备力量,为更多有志于从事基础研究的青年提供优惠政策,为高校和科研机构招收学生和人才。同时,建议长期在国家层面建立多项跨学科基础研究的重大项目,积极探索跨学科基础研究的评价体系。
教育主管部门应发挥“打基础”的作用
唐安国|原华东师范大学高等教育学院院长
关于教育部制定的“高校基础研究珠穆朗玛峰计划”,我认为它有它的优点,但也存在一些问题。
首先,需要肯定的是,教育部这次在制定“珠穆朗玛峰计划”时避免了过于详细的规定问题。它只提出了指导思想、基本原则、政策措施和发展目标。从这个层面来看,这个计划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做任何事情,“计划”都是必不可少的,但问题是计划不能太详细,太死板的问题应该尽量避免。这就像当我们旅行时,我们会首先制定一个旅行计划,但是在旅行期间肯定会有很多变化。因此,在最初的规划中,我们必须留一些余地。
此外,教育当局还应认识到他们在人员培训过程中应发挥的作用。
在人才培养过程中,以教育部门为主导很难培养出真正的人才。自2009年“珠穆朗玛峰计划”提出以来,十多年已经过去了。回顾过去,不难发现教育部门在人才培养过程中的作用非常有限。不过,教育署如何能充分发挥这方面的作用,是值得考虑的。
我认为,教育部门应该在人才培养中发挥一定的基础性作用。这就像建造一座建筑。基础建设应由教育部门负责。虽然地基对整个建筑非常重要,但仅仅地基显然是不够的。它必须与上层建筑结合成为一个完整的建筑。
我一直认为优秀的人才不是由学校培养的,而是由社会各方共同努力培养的。当然,学校教育在其中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但我们不应该无限地夸大它,而应该全面地看待人才培养问题。
回到前面提到的制定计划的问题,制定人员培训计划是正确和可取的。但是,就像当前*的精确扶贫工作一样,我们必须在制定计划之初就明确了解有关部门的作用,并充分发挥这一部分的作用。此外,目标不应定得太高,也就是说,不应超出该部本身的责任和能力。
我们也要注意,在人才培养上,要注意生产、教学、科研的联合培养,避免各部门各自为政的局面。各部门实现联合作战是可取的。否则,教育部在“珠穆朗玛峰计划”中提出的人才培养目标可能难以实现。
本期稿件由本刊记者文才飞、王志康、见习记者徐悦、见习记者吴越收集。
《中国科学报》(2018-08-14,第五版《大学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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