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科学报：谁“绑架”了大学生的独立思考

■我们的记者温彩飞的见习记者徐悦

纵观高校，缺乏问题意识和独立思考能力已经成为大学生普遍存在的问题。许多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已经意识到，正是批判性思维(批判性思维能力)的缺乏导致了中国学生的墨守成规。这一点被中国教师深深地感受到了，尤其是那些在国外教书和在国外学习过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批判性思维在中国的引入被解释为一种“否定一切”的思维方法，或者被解释为推理的逻辑和技巧，因此这一术语并没有被一些教师所认可，但无论它被称为什么，其内涵的独立思考，创新，严格的审慎，竞争的勇气和独立解决问题的能力是一样的。

随着暑假的临近，中国各地都有一批归国或国内的“志愿者”。他们关心“钱学森问题”的解决，希望从思维的角度提高下一代，培养他们的创新能力。那么，中国学生有空间弥补批判性思维的不足吗？进入大学后，教师应该如何引导？应该如何对待不同的学科？为此，本报特别邀请了三位专家来讨论这些问题。

童鸣

加州州立大学洛杉矶分校

英语系教授，我校特聘教授

董郁

麦克马斯特博士，

华中科技大学客座教授

顾

中国青年政治大学

中国语言文学系教授

1 .缺乏批判性思维(批判性思维能力)，可能会带来什么影响？

童鸣:批判性思维能力是在教育过程中逐渐发展起来的。教育中批判性思维能力的缺乏意味着教育有问题。一个国家批判性思维能力的萎缩意味着其生命力和精神的弱化，这是一个严重的危机。

思辨能力首先表现为能够看到问题并提出问题。美国大学教给学生的常识是，如果你认为一个论点的前提有问题，不要盲从。不要盲目跟风，课堂是一个积极的思辨过程。国外大学的核心内容是思辨教育。改进思辨教育是通识教育的基本要求，也渗透到专业课程的所有内容中。科学、工程和文科是一样的。

中国学生和美国学生具有相同的资格。然而，我们从小接受的应试教育表明，学生的批判性思维能力相对薄弱，不善于发现和提出问题。投机就是创新。如果我们不重视学生批判性思维能力的培养，整个社会的创新能力就会被削弱。

董郁:缺乏批判性思维，影响是全面的，深刻的，持久的。

具体来说，缺乏批判性思维的第一大影响是中国学生没有独立学习和创造新知识的能力。他们不能独立而深入地进行学术分析、推理、辨别、判断和探究活动。如今，为了获得知识，一个人必须出国成为西方学者。100年来“做学生”的总趋势没有改变的主要原因之一是我们没有带来知识批判思维的“渔网”。

第二个主要影响是判断、决策和行动的不合理性。这在今天无处不在，比如舆论和互联网上虚假和被欺骗的观点的浪潮。这种非理性行为反过来成为社会敌意的原因。

第三大影响是提出、分析和解决问题。中国学生所谓的高分低能表明他们在生活、工作和社会中发现和解决问题的能力很低。许多关键技能都植根于批判性思维的能力，而我们的学生却没有接受过这方面的培训。

顾:缺乏批判性思维会带来很多负面影响。最不利的影响是使人们丧失创新能力，停留在模仿、拼凑或“新瓶装旧酒”的水平。

首先，批判性思维强调独立思考。没有独立的思维，个体的思维活动就不能被激发，思维变得僵化。

其次，批判性思维强调开放性和兼容性，这意味着尊重多种观点。因此，只尊重一种观点的想法不会产生创新的结果。

第三，批判性思维强调理性和推理。为了让别人仔细审视自己的想法，他们必须把它置于坚实的理由和严密的推理之上。没有理性和推理，创新将成为不切实际的幻想。

第四，批判性思维追求的目标是做出最佳选择或判断。通过对论点的分析和评价，得出有充分理由支持这一判断的结论。创新的成功是通过一系列最佳判断逐步实现的。每一个有足够理由支持的判断都离创新的成功更近了一步。每一个缺乏确凿理由支持的草率判断都离创新的失败更近了一步。

批判性思维缺乏(critical thinking capacity)是中国学生从小形成的一个短板。在你看来，进入大学后还有弥补的余地吗？我该怎么办？

童鸣:在旧的父权制社会，女孩们*裹脚。当前的教育模式也束缚了学生的大脑。中小学应试教育的弊端在大学中显而易见。如果你真的想改变，你应该从小学和中学开始。思辨教育能否成为大学关注的焦点，取决于我们是否愿意让大学生独立思考，培养他们成为成熟的思想家，进而成为负责任的公民。如果观念改变，投机可能会卷土重来。

美国大学要求学生选择一些非他们专业的课程，希望学生能从其他专业学到灵活的思维。教学方法也很灵活。美国许多著名的大学，如哈佛大学，有时会邀请两个不同学科(如历史和心理学)的教授一起上一堂重要的课。两位教授之间的辩论和对话拓宽了学生的视野。中国也可以这样做。国内大学(甚至高中)可以开设逻辑课程，让学生选修一些非专业课程。通识课程应包含思辨训练的内容，不同专业的教师应从各自的专业角度讲授思辨方法。

董郁:批判性思维分为技能和习惯。习惯指的是批判性思维的精神以及愿意使用批判性思维的个人品质和倾向，包括寻求真理、公正、反思和开放，这是良好使用批判性思维技能的道德前提。

批判性思维应该从基础教育开始培养，尤其是习惯，这只能在基础教育阶段形成。大学阶段主要是学习技能，以便学生在学术研究、决策和解决问题时有强有力的方法可循。因此，大学阶段应专门开设加强批判性思维技能的课程，包括批判性思维的一般课程、批判性思维的读写课程等。

同时，批判性思维的原理和教学方法融入到各种专业课程的学习过程中，从而形成一种系统而有力的教育模式，尽可能弥补学生技能的不足。

顾:批判性思维所倡导的理性美德和思维技巧需要一个人进行终身训练，因此在人生的任何阶段都有弥补或提高的余地。

理性美德包括开放、兼容、谦虚、公正、客观和严谨等理性思维习惯。思维技能包括分析、理解、评价和重建论证的技能，以及发现和解决问题的创造性思维技能。因此，大学教育首先要从教育策略上重视批判性思维教育。其次，将批判性思维的方法和技术融入学科教学，改变传统的只注重知识传授而忽视能力培养的教学方法。

教师在引导和培养学生的批判性思维(批判性思维能力)中应该发挥什么作用？教师自己应该完成什么样的转变？

童鸣:给人们鱼比给他们鱼好。老师教学生不要让他们记住固定的答案(更不用说你的答案可能有问题)，而是教他们如何提问，如何辨别、分析、证明、总结、评估、辩论等。因此，当老师解释一个文本或理论时，这是一个思考的过程，也就是身体练习思考。

在美国的教室里，学生可以举手提问，老师的讲课变成了讨论。老师不仅应该说出他们想说的，还应该说出他们想说的。此外，各种专业都在课堂上做“演示”练习。学生收到作业后，他们准备大纲和材料，提出他们对问题的看法，展示给其他学生，并引发讨论。

一个好的课堂是一个独立思考和积极讨论的课堂。在西方，教师的权威取决于他们的学术思维能力，每个人都尊重思维过程。在学术界面前，谁是对的，谁在听？如果大学里没有*和平等的概念，在其他地方就更不可能了。

董郁:教师是实施批判性思维教育的第一把钥匙。

我们一直要求，作为一名具有批判性思维的教师，无论是讲授批判性思维的普通课程还是运用批判性思维方法的专业课程，都应该是“苏格拉底、教练和认知活动主持人三位一体”，这代表着一种深刻的变革。

批判性思维教学法不仅是教学技能的应用，而且代表着认知和教育基本概念的变化。教育中的各方都有平等的认知。作为未来认知的主体，学生应该成为教育活动(学习和认知活动)的主体。因此，教师必须在文化、职业和形象上进行自我转变——从一个在45分钟内“说教”的“牧师”变成一个谦虚、鼓励和合作的新型教师。这意味着教师应该学会成为批判性思维的典范——理性和开放。他们应该树立一个榜样，并以自己为榜样来展示、影响和激励学生发展自己，变得开放并迎接挑战。

顾:教师应该把培养学生的批判性思维作为教育教学的核心目标之一。实现这一目标的关键是教师的自我转变，这需要完成以下三个转变:角色转变，从教授到教练，即从知识传授者到能力训练者；从真理知识观到工具知识观的观念转变，就是把教师掌握的知识转化为培养学生能力的资源。教学方法的变革，从讲解知识和增加问题的策略到案例分析和讨论教学，从知识评论员和练习评论员到讨论主持人和发言评论员。

这三个变化提高了对教师和学生掌握知识的要求。只有愿意完成这三个转变的教师才能掌握和运用批判性思维训练的方法和技巧，并将其运用到培养学生思维品质的教育教学中去。

不同学科要求的批判性思维(批判性思维)是一样的吗？

童鸣:所有的学科或专业都需要思考。投机方法多种多样，但普遍存在。此外，由于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的方法不同，它们的相互影响和渗透形成了更广泛、更灵活的研究方法。正如尼采所说，有必要从艺术的角度看待科学，从生活的角度看待艺术。如果我们只按职业来研究投机，我们就会巩固职业的方法论，限制创造力。

董郁:除了一些一般性原则，如经验理性、多样化和开放性，许多批判性思维的原则、方法、标准甚至概念都会随着学科的不同而变化。

例如，批判性思维阅读显然不同于文学和艺术作品，也不同于信息和科学研究论文。阅读前者需要在探究和论证的原则下，从多个角度对文本中的情景、情节和人物进行分析和推理。要阅读后者，需要识别、评估、证明或解释，并判断判断的合理性。

另一个例子是，科学的支柱是批判性思维，它必须通过猜想和反驳来发展认知。然后，想象与结构假设、演绎与预测、结构测试等。是科学批判性思维能力的主体。在工程实践中，批判性思维表现在理解和分析各种问题，收集必要的、多方面的信息等方面。

顾:如果我们从被检验的角度来看各个学科的知识，那么就有批判性思维联系各个学科，因为批判性思维提倡理性和客观的标准，这是各个学科普遍采用的。如果我们承认所有的学科都是推理和论证的系统，那么就有一种评估推理和论证的通用技术。如果我们承认所有的学科都是思维的产物，那么在创造产品时就有对思维质量的共同要求，如清晰性、一致性、相关性、充分性和可靠性。

布鲁克菲尔德关注的是这样一个假设，即有批判性思维将不同学科、学科知识和日常生活联系起来，也就是说，揭示和检验控制我们思维和决定我们行动的假设。批判性思维要求我们检查自己和他人所持有的假设，评估与假设相关的证据的准确性和可靠性，并从多个角度检查我们的想法和行动。一个能够批判性思考的人更有资格采取明智的行动，也就是说，基于证据的行动更有可能达到预期的结果。

我们如何借鉴西方大学教育，加强学生的批判性思维(批判性思维)？

童鸣:思辨教育有规则、传统和发展。我们可以从西方学到很多东西。

西方人称大学为大学，因为它们提供普及教育。在欧美大学，文科学生应该学习一些科学。理工科学生也应该学习一些文科课程。大学有不同的专业，但它们之间没有围墙。学生们可以选择他们想要的任何班级。

在英语中，知识结构不是知识的结构，而是知识的星座。星座天空中没有星座。人们把不相关的星星连接起来，一个接一个地画出星座。知识也没有固定的结构，因为每个人获得不同的知识，并且将这些知识联系起来的方式是不同的。欧洲和美国的大学教育系统给学生提供了形成自己知识结构(星座)的机会。

如果你有改变现状的意愿，你可以一点一点地学习。亡羊捕牢，未为晚也。然而，改变一个习惯是困难的。困难不可低估。

董郁:西方大学教育的共识一直是通过各种方法培养学生在各种学科中的批判性思维能力。这是一个有许多行政、教学、后勤和机构保障的系统行为。然而，培养教师的批判性思维能力和教学方法是主要方法之一，因为只有教师能教批判性思维，学生才能学批判性思维。建议我国高校教师培训中心将培养教师的批判性思维认知和教学方法作为其长期不懈的主要目标。

顾:西方大学教育已经将批判性思维的习惯和技能纳入高等教育的培养目标，并将批判性思维的习惯和技能细化为具体的指标，作为衡量各大学培养的本科生是否合格的测试标准。

当然，批判性思维的习惯和技能也是衡量一个人成为教师能力的核心标准。要提高我国大学教育的质量，就必须培养优秀的学生。考虑到我们的教育缺乏理性、逻辑和合作的批评传统，这可能更正确。

《中国科学日报》(第五版《大学周刊》，2017年8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