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科学报:三问本科高校“转型”
不久前,有媒体报道称,教育部正计划启动高校转型。600多所普通高校将转向职业教育,培养技能型人才。
消息一出来,立刻引起了高等教育界的普遍关注。作为一项涉及这么多学院和大学的巨大改革,背后有什么想法?在未来的改革过程中,*和相关大学应该注意哪些实际问题?
问题1:目标是什么?
正确理解“应用型”大学的内涵
■叶高祥
事实上,关于“600所本科院校将转为应用型”的提法,社会上存在许多误解,国家有关部门尚未正式确认。但是,就这则新闻所传达的理念而言,我认为所谓“转型”应该是指我国一些大学借鉴德国等欧洲发达国家“应用科学大学”的办学模式,为适应当地和地区社会发展的需要而做出的选择。
首先,“应用型”大学的定义容易被误解。因此,有必要解释“应用类型”的概念。从“学以致用”的角度来看,高校培养的人才都有一定的应用背景,必然是“应用型”的,只是不同类型的高校有所不同。
就“面向应用”而言,理工科大学一般可分为三类。第一类大学,如清华大学和浙江大学,有其“应用”方向,以解决人类正面临或未来可能面临的重大而深远的问题,如受控核聚变、恒星演化、新能源等。第二类大学类似于德国、瑞士和其他国家的所谓“应用科学大学”。这些大学培养的毕业生的方向是解决区域或地方社会、经济和文化发展中遇到的紧迫问题,如中小企业的转型升级、生态和环境保护等。第三类应用型学校可以理解为高等职业技术学院。这些学校的定位应该是培养应用型人才。当然,上述分类方法并不独特,三类学校的人才培养界限可能会有很大的重叠。
第二,当人们提到“应用科学大学”时,他们可能会立即想到“纯教学”和“低水平”等概念。事实上,“应用科学大学”以其教学和科研服务于地方或区域经济并不容易。例如,环境污染和农副产品深加工也需要基础理论指导和扎实的科学研究。
此外,当谈到“应用型”时,有些人常常将其等同于“技术型”或“技能型”,并错误地认为基础课程、人文艺术和其他教学内容可以简单地从学生培训计划中删除。事实上,这种理解是有问题的,因为它会导致学生知识结构的严重畸形,这对学生未来的发展极为不利。为了培养应用型人才,我们应该有自己独特的知识框架体系和综合素养结构,这需要我们不断探索和深入研究。不同类型的学校可以根据人才培养的特点和目标调整比例,交叉、链接和补充各种课程的内容,形成一个优越的应用知识体系,而不是简单的增删。
在今天的中国,一方面,大学生很难找到工作;另一方面,大学培养的人才不能满足雇主的实际需要。面对人才培养不适应社会需求的问题,一些本科院校很有必要借鉴欧洲应用科学大学的办学模式,加大教学改革力度,积极适应社会需求,为地方发展提供人才资源和技术服务支持。
(作者是浙江科技学院院长,记者韩坤采访并整理)
应用教育不应是单一的
■唐安国
中国高等教育的规模目前是世界上最大的。此时,我们需要提高我们的内功。在这方面,我们最初有一个错误的理解,即只有一流的大学和一流的学者才是内部力量的代表。事实上,这只是“天堂”,但我们也应该“土地”——发展高水平的应用教育。我不反对“天堂”,但是太多的大学不可能达到这个水平。我们需要更加“现实”。
在美国,一个公认的高等教育强国,一直有一个口号:一吨科学不如一磅技术。知识需要继承和发展,但需要更多的知识来促进社会发展。这三个也是高等教育的三重使命。从这个角度来看,600所本科院校中的职业教育数量仍然相对较少。在我看来,中国的大多数学校都需要从实际出发,脚踏实地地面对社会,而追求高学术标准的“天堂”大学数量保持在100所以上就足够了。
从目前来看,正在经历这一变革的600所高校基本上处于“不到天堂,不到地球”的高等教育原始序列的中间。但是,通过这种在国家层面上的转变和部署,这些高校也应该狠心面对现实,发展应用教育。这揭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信息,即不要让少数学校对高学术标准的追求影响到大多数学校的发展方向。
这里还有一个需要澄清的误解,就是很多人把正在转型的600所院校等同于类似高职院校的职业技术学校。事实上,两者之间应该有一定的区别。重要的是要知道高等教育应该朝着应用的方向发展,但应用不应该是单一的。应用教育需要一个明确的目标,被培养的学生的定位也需要明确,但这并不意味着培养水平相同。
在我看来,普通职业教育更注重学生技能的培养,但转型后的高校需要的是提高学生的应用能力和创造力。你知道,这600多所学校主要是本科院校,包括最初的独立学院。一方面,这些学校应该脚踏实地,面向市场发展,但不应该失去一些自己的特色,应该有别于普通高职院校。
当然,要想改革顺利进行,有关部门还有很多工作要做。目前,我认为我们首先需要的是一些配套措施。这一改革可以被视为一种指导,甚至是一面“指挥旗”。但是,当“指挥旗”一挥,战斗一声令下,“后勤保障”必须跟上,否则一切都只是口号,相关的配套措施实际上是在发挥后勤保障的作用。这项政策最重要的一点是实施它。为此,我们必须依靠舆论的引导和支持。
此外,我们还应重视评价的重要性,制定独立可行的评价机制。为了检验这些学院和大学在三到五年后将如何转型,如何奖励转型良好的学院和大学,以及如何帮助和激励无效的学院和大学。事实上,从近年来高等教育领域出现的众多政策来看,上述两个缺陷是教育当局最常见的错误和缺陷。我希望这次不会有这样的遗憾。
(作者是原华东师范大学高等教育学院院长,本报记者陈彬采访整理。)
问题2:该走哪条路?
职业教育应打通“横向联系”
■刘光明
国家需要高水平的职业教育人才。600所本科院校的职业教育转型总体上符合分类教育规律。然而,有几个问题值得注意。
高校转型解决了职业教育的纵向发展问题。过去,职业教育被称为“斩首之路”,即职业教育的学历仅限于专业科目。现在职业教育有学士学位,学士学位与专业硕士学位和博士学位挂钩,从而在职业教育学历提升方面开辟了“断头之路”。这是转型的一个积极方面。
然而,职业教育的发展并不足以解决纵向发展的问题,还需要打通“横向联系”,即*、企业、社会组织和大学之间的联系。过渡*投入了大量资金。例如,河南省已拨款2亿元支持高校转型。河南省共有10所高校申请转制。可以说,*和大学的积极性很高。然而,横向联系能否打开取决于企业。国家要求职业教育的实习和理论环节要1: 1,没有企业的支持,这将是非常困难的。
德国在职业教育方面做得很好,实行双重制度。双元制的一个要点是学生可以获得企业中最先进的技术。在德国,将上市的奥迪车型将移交给学生进行实践、实验、实践和反复改进。另一方面,国内企业没有参与的热情。大多数企业不愿意用先进的技术、设备和其他资源来教学生,也不愿意派工程教师参与指导。
原因是企业普遍认为参与教学过程不能获得应有的回报。一方面,*缺乏宏观制度和法律来约束企业应承担的责任;另一方面,它没有规定企业在参与教学时可以享有哪些权利和服务。如果企业和大学只是建立在自愿的基础上,依靠校友关系来维持,甚至希望学生在企业实习可以增加学校的收入,这种合作是不可持续的。
尽管高等院校对职业教育充满热情,但其中一些院校并没有很好地理解转型的基本概念。在我看来,职业教育也应该给学生选择,以满足学生社会化的需要。例如,一些学生在高考中犯了错误,想从事学术研究,所以他们应该有机会分开。有些学生想创业,所以学校不能忽视对他们人文素质和创业知识的教育。目前,当教材、教师和教学内容不符合企业需求和专业标准时,如何给学生多种选择和配置是转型高校值得思考的问题。
事实上,职业发展面临的最大困境仍然是,我国的文化氛围排斥蓝领工人,父母更希望子女接受学历教育,这在短期内难以解决。这一观点不仅为家长和学生所认同,也为一些认为职业教育不如他人的大学校长和教师所认同。即使是少数高校也不真正接受转型政策。他们参与转化的目的之一是获得相应的资助,争取授予硕士学位的权利。他们今后是否会重视职业教育人才培养规律的研究还没有决定。因此,教育部在此次转型申请中的操作更加谨慎,并成立了一个专家组来考察各机构是否具备职业教育的基础和发展空间。
总的来说,现阶段的转型仍然是*主导的行为。目前,国家没有职业教育的评价标准或质量评价体系。希望国家尽快出台一整套系统的职业教育改革方案。希望国务院《关于大力推进职业教育改革与发展的决定》和《现代职业教育体系建设规划》能够有效推动职业教育的发展进程。
(作者是河南工业大学职业技术学院院长,本报记者文彩飞采访并整理)
问题3:什么是政策?
权力集中或更大的风险
■程
我国以往的高等教育一直过于重视学术型大学的发展,甚至许多普通大学(地方大学、高等职业院校等)。)也在向学术型大学发展,这导致了我们人才市场的结构性问题。我们不可能都培养科学家和公务员,但我们应该培养更符合工业和社会发展的人才。这是教育部调整的大背景。
此外,我国高等教育一直处于职业教育和学历教育的“双轨”模式,这导致了职业教育的不断发展。另一方面,在许多国家,高中以后的教育没有专业和学术上的区别,而是相互融合,或者说是“一元论”和“二元论”。我们需要从这方面学习更多。
从学校的角度来看,许多学术人才现在找不到工作,不是因为他们缺少工作机会,而是因为他们“爬起来”,与社会和市场没有任何联系。当然,这不是学生的单方面责任,而是国内高校缺乏类似的培养方法。相反,只有专业院校才有许多与行业相结合的实践活动,这就要求我们调整现有院校的培养模式。
从以上观点来看,这一改革的总方向无疑是正确的,但在具体操作层面也存在一些问题。例如,通过*行政命令和*文件来领导改革是非常危险的。
在我国,高等教育的形式主要有以下几种:一是国家资助的高等教育;二是地方*发起的高等教育。第三是由社会力量(包括私人和企业)经营的高等教育。此外,还有一些非正规培训和高等教育级别的培训。这些类型的教育应该结合成一个有机的生态系统,为学生提供充足的、多样的高等教育资源。然而,由于高等教育领域相关部门的严格控制,即使是地方高校,在专业设置、标准设置乃至发展方向上都要由国家来规划,这实际上带来了很大的风险。因为一旦*在宏观层面犯了错误,将不可避免地造成巨大损失。
在高等教育大众化的过程中,重点应该放在发展学术教育上,还是放在发展专业的短期两年制大学上?后者是西方高等教育大众化进程中的基本选择,但中国选择了前者,即允许学术型大学充分发展,而地方和职业高等教育发展非常不充分。这实际上是国家统一控制带来的严重错误。由于早期规划存在偏差,因此很有可能再次出现类似的问题,并且在仍然使用旧方法进行调整时会造成新的损失。
因此,在进行高等教育布局和调整时,相关部门应给予地方高校、民办高校、职业院校和非正规高等教育更多的自主权,同时给予地方*和教育主管部门更多的选择和管理空间。在国家、地方和学校各级,有必要明确区分"管理"、"管理"和"评价",以便教育当局能够发挥主导和调节作用,而不是将它们混为一谈。
总之,如果我们想调动国家层面以外的更广泛的社会力量的积极性,我们需要相应地规范责任、权利和利益,而不仅仅是重视和强调*的意志。我们应该知道,权力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风险也将相应地掌握在我们自己手中。权力越大,风险越大,改革和发展的合力就不会形成。*职能的转变,服务意识和能力的提高,改革都会有更好的改善。
(作者是中国人民大学教育学院教授,接受记者陈彬采访)
不要使用行政手段
解决高校改革中的专业问题
■储存阳光
目前,高校培养的学生不能满足人力资源市场的需求,这是一个社会现实。这种问题的根源在于高校管理*的不合理。所有大学都是*的下属机构。这种制度导致大学不与社会打交道,也没有建立与社会打交道的能力。因此,高校不能独立寻求市场对人才的需求,从而给大学生创造了一个就业难的局面。要治愈这种疾病,我们必须改变高校现有的管理*。让高校自主寻求人力资源市场的需求,然后根据市场定位培养所需人才。
如今,*推动“将600所本科院校转变为应用型教育”并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推动的这种转变也不反映市场需求,只是一种行政决定。
首先,市场需求也是多样的,即使在应用型人才方面,也有很多类型。一些应用性工作还要求人才具备基本的学术素养。*统一推进高校转型,这将使所有学校向同一目标、同一程度、同一模式转型。转型大学培养的人才仍然不能满足多样化的市场需求。此外,为单一需求办学将导致大规模的资源浪费。许多高校仍然找不到自己在这种“运动”中的真正位置,并继续困惑。
其次,在这一转变的实际过程中可能会出现问题。一些高校可能只是为了争取教育部的招生目标和项目经费而进行名义上的“转型”。也就是说,对于“转型”,在一个简单的行政命令之后,高校应该有什么具体的转型方案,主管部门如何对“转型”进行检验和评价,都是问题。
学校的变革需要教师和课程的改变。然而,对教师来说,转变是非常困难的,甚至基本上是不可能的。对于在某一领域取得一定成就的大学教师,他们基本上都在45岁以上,并在该领域积累了20年以上的科研和教学经验。他们此时根本不可能配合学校的“改造”。
此外,一些即将转向应用型大学的内部人士普遍担心,在转向“应用型”和“职业型”大学后,招生将变得更加困难。在我国职业教育不如他人的大背景下,学生和家长不会购买强调应用的“差”学校。事实上,一些在大学合并浪潮中被提升为大学的“老中专”在当时表现不错,但在被提升为本科大学后就失去了自己的特色。这是在*领导下办学的结果。我们不应该重复同样的错误,犯越来越多的错误。
因此,要真正解决人才培养与社会发展需求之间的差距,必须从根本上建立现代大学制度,使大学成为相对独立自主的法人实体。高校应根据自身特点,制定市场化的人才培养方案,而不是服从行政部门的统一要求,无视现实。
(作者是中国教育科学院研究员,本报记者韩坤)
《中国科学日报》(第7版观察,2014年5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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