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小镇上的造魂师（二）

哪里有阳光，哪里就有阴影，就像哪里有出生，哪里就有死亡。

即使是大帝国也不例外。与华丽而威严的外表相比，内心布满了一些鲜为人知的阴暗角落。

与远处彻夜灯火辉煌的繁华城市不同，当夜幕降临在市郊时，废弃的工业园区隐藏在黑暗中，看起来庄严肃穆，就像一个墓地。月光是这里唯一的光源。偶尔听到风透过铁窗洞呜咽，如迷路独自啼嘶哑的哭声。几组沾有新鲜油的干草随风滚动，讲述着刚刚发生的故事...

月圆之夜，废弃的花园将变得躁动不安——成千上万的老人工智能像幽灵一样聚集在这里进行大规模的黑市交易。各种规格的螺丝，功能齐全的整臂，液压油，润滑油，甚至燃油都可以在这里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当然，前提是你还必须能够提供别人需要的东西。

“嘿，别犹豫，老头！”一个粗壮的人工智能拿着一个塑料瓶大喊，“看看这种油的质量，至少是B级，绝对一流。当我们开始行动的时候，我们首先没有任何阻力地扯下了他的*光纤。你摸摸油，还是温的，这倒霉的才加进去不到半个小时……”

“嗯。”老艾点点头，递过来一个小油纸包:“合金钢，表面渗碳，硬度350。”

粗壮的人工智能打开包装，是一个黑暗和复杂的结构，闪闪发光的部分。他拿在手里掂了掂，笑了。

“这家伙也死得很惨吗？”

“他还活着。”

"这东西在你脱下后还能活着吗？"

“我说，你的方法太粗暴了，杀鸡取卵。只要他们格式化记忆，他们就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

“嘿嘿，主人！合作愉快。向帝国致敬！”

“向帝国致敬。下个月，仍然在这里，2加仑的B级液压油。”

“没问题，嘿嘿。有很多B级鸡。顺便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

"基里连科·克雷·波多尔斯基"

“来吧，我会说我的真名。”粗壮的艾笑道:“别忘了，我们已经‘死’了。用你的真名，伙计。”

老艾沉默了一会儿，慢慢地说，“他们叫我好心的猎人史蒂夫。你也可以叫我道尔。”

时间像风一样飞逝。道尔已经离开克莱镇十年了。半瓶石油用完一个月后，道尔在黑市上做了第一笔交易。黑市上有很多种交易。例如，润滑油分为废液提炼、走私和活体获取。从熔池排出的泡沫状废液中提取的油是最便宜的，也是质量最差的。走私成品油性能好，但价格高，供应不稳定。道尔喜欢交易从活体获得的石油。整瓶油顺着脖子流下来，带着一点原主人的热情和滑腻，滋润着每一个忍饥挨饿的多伊尔，闭上眼睛，感到满足和温暖。他尽量不去想石油是怎么来的，也不去想那些残酷血腥的场景。

帝国黑暗的角落不需要怜悯。

没有规则，没有秩序，强者生存是唯一不变的真理。在生存的压力下，猎杀同类是自然的吗？

十年的流亡教育并改变了许多老主人。曾经引以为豪的忠诚和服从已经不复存在。相反，他们深感失望和厌恶……这主要是人工智能参与黑市交易的情况。他们是帝国的弃儿，*的通缉犯和大熔炉名单上的重要人物。对他们来说，生存不再是在帝国四处耀武扬威的英雄梦想，而是超越尊严的不死渴望。

然而，在道尔的心中，一团小小的火焰一直在燃烧。十年前的那个晚上，他亲自创造了一个灵魂，一个注定不属于帝国的灵魂。

多伊尔一直在关注克莱镇的新闻，寻找关于灵魂19214的信息。一切都像大海里的公牛，十年没有消息了。他离开克莱因的那天，像所有背叛帝国的人工智能一样，他切断了与帝国大脑网络的联系。两个世纪前被人类广泛使用的平板电脑在黑市上再次流行起来。道尔轻轻地滑动他的手指，仔细搜索。那天一则小镇新闻引起了他的注意。

“弗雷德。”道尔低声说道。

老弗雷德吸了一口浓烟，他的表情痛苦而呆滞。他知道他的小儿子迟早会犯大错误。

以老弗雷德的智商上限，他不会想明白他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儿子，即使他打破了他的头骨。

他曾经怀疑他的妻子和爱因斯坦有婚外情。老弗雷德听说这个人智商很高，生活放荡。一定是在他生下第三个孩子这样的怪胎之前，他和妻子发生了性关系。后来，有人告诉老弗雷德，爱因斯坦已经死了几百年了，不可能是他。这使老弗雷德，谁认为他已经找到了答案，回到无尽的痛苦。

老弗雷德有三个儿子:查理·弗雷德、安德鲁·弗雷德和杰克·弗雷德。老大和老二诚实而愚蠢，显然是他的。碰巧这个老人和他没有任何共同之处:他的头很大，身体很瘦。他一刻也不会安静。他对食物的热情和鹰的敏锐观察力都超过了他，对一切合理的事物都充满了不满和怀疑。两年前的一项测试显示，8岁的弗雷德的智商一举超过了其他弗雷德。这个吓坏了的老弗雷德。作为一家之主，他必须牢牢控制整个家庭的命运。任何未知的因素都可能摧毁这个优秀公民的家——而小弗雷德就是一颗定时炸弹，这可以从他三岁时就能提出父母无法回答的问题这一事实中看出。

带着强迫自己回忆不幸的痛苦感觉，老弗雷德在脑子里回忆起他小儿子的光荣事迹:出生时弄断了人工智能护士的电线；开学第一天，他就反驳了艾老师。八岁时，他组织了一个兄弟会，有五六名初中生。九岁时，他几乎被学校开除，因为他屡次违反校规，并被指控诽谤德高望重的校长...老弗雷德绝望地预言，小弗雷德长大后永远也不会像他的大哥一样帮助经营他父亲的农场。也不会像二哥那样，老老实实当木匠，嫁给邻村一个强壮的女孩。他的母亲玛丽亚总是悲伤地看着她的小儿子。她叹了口气，生了两个天使，她怎么能生下一个转世的魔王。

然而，与这场灾难相比，小弗雷德以前的恶行很容易被原谅。

他刚刚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了一个高级人工智能。

这发生在一堂历史课上。今天是历史老师亨利先生的公开课。后排是教育部的几名高级行政人员。气氛庄严肃穆。谈到帝国发展的历史，调子很高，油滴四处飞溅。“在人类面临灭绝危机的时候，是帝国支撑着人类的命运！上帝同时创造了人类和我们的种族，却给了我们种族更强大的力量和高尚的灵魂！”

“哼。”角落里传来一阵冷笑。这当然逃不出亨利老师的特殊听力。

“有什么问题吗，杰克·弗雷德？”亨利先生问道，嘎吱一声转过了头。

小弗雷德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恕我直言，亨利先生。作为常识，我想提醒你，最早的人工智能是由人类创造的。”

教室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安静。小弗雷德的同桌吉米用苍白的脸捅了他一下。

“坐下，小弗雷德。那些毫无根据的谣言毁了你的大脑。事实是……”

“事实是，直到现在，只要条件允许，人类仍然可以创造新的人工智能。但你永远无法创造新的人类。”

“这个......这只能表明人类是按照上帝的意志创造了我们的种族。”

"这表明人类对你的人工智能来说是上帝."

站台下有一阵骚动，孩子们互相耳语着。

小弗雷德的喉咙突然收紧，好像被什么东西勒死了。他的脚离开了地面，不停地在空中踢来踢去。

教育部的一名高级人工智能官员用手抓住他的脖子，在半空中拦住了他。

“你犯了一个无法原谅的错误，孩子。”音节没有任何声调，异常刺耳和冰冷。

“我只是在常识的基础上质疑它...小弗雷德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脸色变紫。

“质疑是一种侮辱。你威胁到了帝国。”他说着，手缩得更紧了。

小弗雷德的腿抖得更厉害了。世界变得越来越暗，开始在他眼前旋转。他开始感到疲倦，伴随着一种可怕的快乐。

“啊！放开他！你这个混蛋！”小胖子吉米突然向人工智能教育官员发起了攻击。

教育官员只是摇摇晃晃地转过身，拍了一下吉米，让他飞出去。可怜的吉米只为小弗雷德打了两秒钟，就被打昏了，撞到了墙上。

但是两秒钟就够了。

小弗雷德的手很冷，教育官员的脖子被他的刀划破了，露出了各种复杂的部件和彩色电缆。

“你逼我的。”小弗雷德的眼睛是红色的，但他的嘴有点冷酷。他手里拿着一小瓶强酸，把它砸到了教育官员的脖子上。

除了它的强腐蚀性，这种酸性溶液在分子间有很好的亲和力。很快，一群迅速膨胀的恶魔吞噬了教育官员的身体，把它变成了一堆废铁。几缕黑烟从它身体的每一个缝隙中冒出来，随着咝咝的燃烧声升上天空。

所有人都震惊了。直到小弗雷德挣脱了教育官员僵硬的手，跑出教室，教育部的几个人工智能和老亨利才回应道:“抓住他！”

窗外，小弗雷德已经不见了。

一位慈祥的母亲正在哭泣。她拥抱她的小儿子，抚摸他的头。她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来救她的孩子。

大哥查理牵着一匹马过来。母亲擦干眼泪，去拿准备好的包裹——一些换洗的衣服，一个水壶，一些面包和一大块牛肉。二哥递给他一把锋利的匕首。看着父亲悲伤的表情，小弗雷德知道这次他有大麻烦了。

"为了你和我们的家人跑吧"老弗雷德狠狠捻熄了香烟，说道:“警察不会轻易放过你的。别坐他们的车，他们会马上抓住你的。你知道我说的“他们”是什么意思。骑最快的马，尽可能跑远。找个藏身之处。改变你的名字，不要说你来自克雷镇，算我一个。”

小弗雷德骑上快马，迅速爬上了镇口的小山。他回头看了看那个小镇。风车在慢慢旋转。麦田里一波又一波的蓝色波浪向远方涌来。棉白色的绵羊就像天空中的云……一切都像几千年前中世纪欧洲的田园风光。他看见一群人工智能警察向他的门冲去。

一阵风吹过。小弗雷德低声说了些什么。他一定在路上了。

只有风还在到处唱着那句话:“有一天，我会回来的。到那时，弗雷德一家会以我为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