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5、211学生为何愤懑焦虑:预备中产之殇
年轻人的抱怨变成了营销数字的生意。
首先,准备中产阶级的怨恨
今年9月开始的这轮房价上涨的有趣之处在于,它产生了一种不同于前一轮的社会情绪,即“培养中产阶级”的绝望感。过去,这种绝望含蓄地表现为自嘲和嘲笑。然而,这一次它已经变成了一种公开冷静的集体绝望。它彻底告别了房地产崩盘的幻想,承认了当今中国资本主义和阶级整合的现实。关于微信朋友圈中985和211毕业生的生活状况,有几个10万以上的人向公众展示,包括“非典型985毕业生简史”和“我去985和211时才发现自己一无所有”。这些文本从个人生活史的角度形成了“为中产阶级做准备”的社会史,可以作为后代理解我们时代某一群体社会情绪转折点的原始文本。
“培养中产阶级”的概念是我自己发明的。其特点是一群受过良好高等教育的年轻人(985名和211名毕业生),他们掌握了大众媒体时代的知识和话语权,但没有相应的经济支持(重点是房地产)。他们模仿中产阶级的生活方式,对大资本的控制表现出批判精神,对底层表现出仪式上的同情。今天,这一群年轻人普遍感到不满,因为让中产阶级成为“固定”中产阶级的渠道被堵塞了。
改革开放30年来,我们一直面临着“后发展问题”。不管它是黑色的还是白色的,只要我们能抓到老鼠,我们就是好猫,只要继续追赶。通过积极融入全球化和开放中国市场,以及承接发达国家的产业转移,我们实现了经济赶超。
然而,在过去的两年里,我们开始面临中国经济发展落后的转折点。“后发展问题”已经成为“后发展问题”。发展之后我们应该做什么?一方面,经济的快速发展是不可持续的;另一方面,旧的改革红利被完全分割,每个人都在保护他们所拥有的,从而形成一个坚实的结构。
最近985名和211名年轻人的投诉是“发展后问题”的标志。这种集体怨恨首先表现在纵向“正规化”路径的打破上。一般来说,十年前,拥有同样的智慧和能力,即使一个人咬紧牙关努力工作,在北京和上海这样的超级一线城市,也能过上体面的生活。十年后,人们发现它不起作用。为什么?事实上,中产阶级和有准备的中产阶级之间已经存在对立的可能性。十年前成为普通人的中产阶级现在可能成为其他地方反对高考的主要力量。他们到底反对谁?
中产阶级和准备好的中产阶级之间的差距不仅是纵向时差的差距,也是横向同伴比较造成的差距。与普通高校相比,985和211有相当比例的学生来自中产阶级家庭,因为今天的教育*,包括以独立招生为代表的高考的弱化,甚至高考本身,已经开始向中产阶级倾斜。然而,当那些比其他人更有天赋、更努力的工农家庭的学生和中产家庭的孩子坐在同一个班里时,他们发现即使他们通过了入学考试,12年的努力学习也不能改变他们的命运,社会流动机制是危险的。这就是为什么985和211学生特别失望。垂直差距只会让人后悔几年前没有出生,而你和同桌之间的水平差距会直接刺激心理失衡。
“正规化”机制已经失败,在超级一线城市中产阶级和有准备的中产阶级之间设置了两个障碍:户籍和房地产。如果中国的房地产市场崩溃,北京的户口制度被废除,哪一类人将受害最深?中产阶级。因此,在社会流动性问题上,中产阶级已经成为现有社会结构及其价值观的最坚定*。当为中产阶级的绝望做准备时,它也是这一系列事情的最坚定的反对者。如果这一假设成立,那么我们可以预见,在未来的公众舆论领域中,预备中产阶级和中产阶级之间可能会有对冲。
结果,预备中产阶级和他几年前毕业的中产阶级同学分手了。从这种变化可以说,这种集体的愤怒导致了今天大学内部的政治气候变化。十年前,大学生的主流信仰是新*主义和市场经济。今天,青年团体中的左翼分子开始批评资本。今年7月,赵薇事件中“资本操纵舆论”的指控就是一种表现。
其次,北京的焦虑被放大为一个中国问题
然而,这种对班级固化的愤怒很快就融入到了营销数据中,并且做了同样的事情。大规模生产和年轻人的抱怨成了营销数字的生意。然后话题变成了985和211学生是否应该有那种可笑的自负。一批被嘲笑和嘲弄的反驳出现了,很快驱散了可怜的反抗意识。文化产业在每个人的无意识过程中完成了抵抗的消除。
今天,似乎培养中产阶级的怨恨已经成为一个严重的社会问题。大众传媒和文化产业是我们理解这一现象的切入点。
在与中文系同学胡敏·瑞的讨论中,他说:
“在某种程度上,预备中产阶级的焦虑被媒体放大了。从原因和过程来看都是如此。房价上涨不可能通过直接体验影响大学生。媒体在社会情绪的酝酿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目前,全国房地产市场一方面面临二、三线城市清仓困难,另一方面面临1.5线以上城市房价飙升困难。对于中国的系统性金融风险来说,前者更可怕,而后者更响亮,这是非常不合理的。
“从过程的角度来看,让中产阶级准备成为正式成员的难度并不仅仅存在。早在我们的父母时代,工作是分配的,留在大城市并成为中产阶级的人的比例就比现在少。然而,当代青年更能表达这种焦虑。不可否认,在资本扩张的时代,打破阶级壁垒的难度正在增加。然而,这背后也有信息的发展,导致中产阶级的准备或在这个时代根本不能成为中产阶级的人盲目追求更高的阶级生活。
”在表达这种焦虑的过程中,真正的底层声音被忽略了,常常形成中国问题就是北京问题的错觉。媒体和知识受到控制,导致公众视野中的社会问题变平。事实上,把北京放在整个中国仍然是幸运的。北京的焦虑也是交通和信息发展的结果,这使得无数人站在这里试图抛弃中国,放眼新中国。”
第三,时代理想生活的单调
以大众媒体为入口,我们还可以理解许多其他问题。
为了应对中产阶级的焦虑,除了没有户口和买不起房子之外,暴露率最高的人也找不到目标。毕业后,我们遗憾地失去了“贫困学生也可以找个女朋友在月亮下散步,这将慢慢产生感情”的特权。甚至在毕业之前,我们就开始面对残酷的爱情和婚姻市场。
尽管在每个时代都有占统治地位的男人通过地位和财富攫取性权利,其他人在自己的阶级中和平地结婚和死亡,但我们在文学和艺术中创造了爱情,并在想象中弥合了阶级差距。现代社会对*做出了承诺。在一个社会流动性充足的时代,阶级过渡和*恋爱可以同时实现。当时,鲤鱼跃龙门是可以预料的,而凤凰人并没有被污名化。同一时期,文化产业大量生产*恋爱的神话,不仅是为了弥补阶级差距,也是为了反映社会结构和社会心理。
然而,在这个就业准备渠道被堵塞的时代,文化产业发现不切实际的幻想将威胁到日益固化的结构。因此,它开始从古代世界寻找智慧,中产阶级对爱情的共同理解再次在朋友圈广为宣传。为了不显得如此露骨,将添加定语“精神”或使用“密切匹配”的模糊陈述,但其本质不能改变。钱买不到爱情,这仍然是一句直截了当的话,但中产阶级主导的电影和电视作品中人们所尊重的外表、衣着、教养、气质和视野,本质上是阶级生活方式的衍生物。爱情已经被消费所取代,消费能力取决于阶级。以“砍头男人”命名的口红经济已经开始席卷朋友圈。
富裕而善良的中产阶级挤在美丽的新世界里,当消费不能满足他们的精神时,现代迷信和鬼魅,如被称为谚语的朝阳仁波切,开始进入舞台。尼采在一百年前拒绝了这些软弱和平庸的“最后的人”,但是为什么他们成为一个社会的理想?
正如我的同学所说,只有占人口10%以上的中产阶级和预备中产阶级控制着媒体和知识。通过文化产业的说教,他们的生活方式已经成为现代生活的典范。旅行、食物、摄影、咖啡店、马拉松...媒体束缚了我们对美好生活的想象,让“中产阶级不可能盲目追求‘更高’阶层的生活”与此同时,占人口大多数的工人和农民在媒体中被边缘化和流放。他们只能以快速流动的底层、贫困的农村、贫困的下岗工人等身份重返市场。,以满足中产阶级的仪式同情,并感到幸运。
媒体已经成为大都市以外生活条件的自我实现的预言。它引导有准备的精英涌入单一选择。这不仅是一个经济诱因,更重要的是精神世界的殖民化。关于大都市的平台、机遇、人脉、视野和生活方式的神话已经确立。小城镇和乡村的生活已经成为落后和封闭的象征。精英们无法回头的背后是荒凉的家乡。
一部关于回乡创业或选择草根阶层的青年电影无法获得文化产业资本和传播技术的祝福,因为它不符合市场和消费的逻辑,只能依靠*用裤子投入行政资金来生产一些中产阶级所嘲笑的土鳖产品。在当今的文化产业中,只有一个理想的青年,这就是为什么默里的青年时代是用音乐演奏的。主角的名字甚至比你更有诗意。当现实社会中的怨恨和冲突越来越突出时,影视作品和朋友圈就失去了人气。
四、马克思和韦伯的对立
最后,让我们回到马克思和韦伯的经典教导。
马克思根据生产资料的所有权划分阶级。没有中产阶级,只有小资产阶级,即知识分子、小商人、小手工业者等。他们拥有少量的生产资料,既不被剥削也不被剥削。拥有房地产的中产阶级是小资本,可能还背负着住房贷款。然而,一线城市飙升的房价是基于全国范围内人才、资本和资源的提取。房地产增值是一种剥削形式。985和211的毕业生穿梭于城市办公楼,幻想着他们与在田间工厂工作的父母和写着“看着它在你的臂弯里/被日日夜夜擦亮、盖章和擦亮”的同龄人不同。
阶级理论研究人们在经济秩序中的地位。韦伯不同意经济决定论。他用“地位”取代了马克思的“阶级”,认为真正划分社会群体的不是所有权,而是共同的生活方式和社会声望。文化产业编织了一个以消费群体为目标的媒体网络,为中产阶级、都市人和受过教育的人勾勒出一种标准的生活方式,驯服了站在阶级流动通道入口处的985和211名学生,同时将消费能力较弱的工人和农民彼此分开,并划定了文化圈的界限。因此,中产阶级和预备中产阶级共享一套文化和生活方式,在公共舆论舞台上分享价值观和发言权,并拥有相似的社会声望和社会地位。
然后,我们可以看到中产阶级和预备中产阶级之间的特殊关系。它们在马克思的意义上是分裂的,在韦伯的意义上是整合的。这种矛盾的关系像噩梦一样困扰着这两个群体。他们在朋友圈里展示相同的旅行、食物和自拍,并在真实的经济秩序和社会政策中采取不同的立场。当他们面对彼此时,他们有着隐藏的对抗和疏离感,而当他们面对强大的人和大资本时,他们可以汇聚同样的愤怒(丁英北事件),面对底层时,他们可以形成同样的同情(残酷的底层故事:一个视频软件的中国)。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媒体议程侧重于中产阶级和预备中产阶级。公共领域的大多数问题都是嘈杂而空洞的,活泼而健忘的。中产阶级的保守主义和预备中产阶级的抱怨难以形成社会流动性,甚至难以形成改造社会的力量。
一部分预备中产阶级通过后现代主义和亚文化找到了另一种抵抗方式。然而,今天的主流政治结构仍然是哈贝马斯的世界,而不是福柯的世界。一些亚文化似乎能够与主流叙事形成软对抗的历史框架。然而,最后我们发现,这种后现代的抵抗大多是知识圈热衷的意义建构,没有真正的社会效率。事实上,有准备的中产阶级对房价和户籍的愤怒是一样的。
最后,我们如何描述中产阶级和有准备的中产阶级之间的关系?让我们以李敖在《北京法源寺》中所说的话来结束:
“你和她似乎是一枚硬币,各有一面。当她倒立时,你面对地面;当她倒立时,你面朝下;当她幸运的时候,你也不幸运。你生来与她完全相反,但命运将你们紧紧联系在一起,密不可分。如果对同一枚硬币的类比是正确的,那么你和她完全一样,代表你的时间。没有她的支持,这枚硬币不能在市场上作为一美元使用。是的,虽然这些钱不再在市场上出售,但它已经成为一种变体,在博物馆和古董店更有价值。但那种价值只是博物馆古玩店的价值,历史价值,而不是现实价值和实用价值。”-李敖的北京法源寺
作者是北京大学新闻学硕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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