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是什么？

有一个特别难忘的场合，作为台北的第一位文化导演，我被要求当场说“简单而切中要点”，即“什么是文化？”

有一个特别难忘的场合，作为台北的第一位文化导演，我被要求当场说“简单而切中要点”，即“什么是文化？”

1999年9月，他第一次以官员身份进入台北市议会，并开始了为期四个月的质询期。他每天在议会中坐4到5个小时，接受*的询问。大多数国会*的演讲都是以咆哮的声音进行的，音量通过麦克风增大，耳朵嗡嗡作响。一天结束时，我总是在半头晕的状态下回到办公室，批正式文件直到午夜。运输主任是*大学的教授。他说他的症状是胃痉挛和呕吐。

12月底，事情变得紧急，因为在1月开始的*事务得以实施之前，预算必须通过“三读”。议会已经咆哮了四个月，为了表明它“为公众努力工作”，已经非常戏剧性地将预算审查推迟到12月的最后一两天，以“不眠之夜”的形式进行，从下午2点开始，持续24或48小时。在这一过程中，52名成员可以分批轮流，回去小睡一会儿或举行一次宴会，然后再回来，但每个局的负责人必须坚持一整夜。

我坐在大厅的一个角落里，看着窗外湿漉漉的雨在冬夜打在玻璃窗上。我感到全身发冷。

凌晨3点，寒冷、寒冷、焦虑和荒谬的我突然发现“龙应台导演”被叫到问讯台为台北的文化预算辩护。一个刚从外面进来的国会*，好像喝了点酒，红着脸喊道:“主任，你说的文化是什么意思？”

一个冬夜的凌晨3点，在空荡荡的议事大厅里，台北的文化主管说:

文化？它只是一个向我们走来的人，他的手势，他的微笑和他的整体气质。他走过一棵树枝低垂的树。他是折断树枝还是弯腰？一只身上长满癣的流浪狗向他走来。他是仁慈地避免了还是只是踢了踢？当电梯门被打开时，他是谦恭地让别人进来还是推开别人？一个盲人在十字路口走到他身边。绿灯亮的时候，他会帮助盲人吗？他是如何超越别人的？他是怎么低头系鞋带的？他是怎么从蔬菜小贩那里得到零钱的？

如果他在公共领域的会议、教室和电视屏幕上谈论*、*和劳工权利，他会在自己的私人领域尊重妻子和孩子吗？他对家里的保姆和工人有礼貌吗？

当他独自一人时，他如何与自己相处？那些没有人看到的教养、原则和规范又如何呢？

文化实际上反映在一个人如何对待他人、自己以及生活的自然环境中。在一个文化厚重的社会里，人们知道如何尊重自己——他们不生活在贫困中，因为他们不生活在贫困中，他们有品味。人们知道如何尊重他人——他不专横，因为他不专横，所以他有道德；人类知道如何尊重自然——他不掠夺，因为他不掠夺，他拥有永恒的智慧。

品味、道德和智慧是文化积累的总和。

喝醉的国会*后来告诉我，他认为我会谈论音乐厅和艺术画廊，我会提出一个困难的学术定义。

我当然没有，因为我真的觉得文化只是一代又一代人积累起来的习惯和信仰，渗透在生活的实践中。

粉色墙下的一朵玫瑰

事实上，凌晨3点议会不允许我说清楚。否则，我想我会继续慢慢说:

胡兰成描述了他所熟悉的乡下人。一个节俭的农妇可能会坐在门槛上织毛线，捡豆子，穿粗布裤子，但是当她看到一个邻居来访，即使她和这个邻居很熟悉，她也会进屋，换裙子，出来和客人说话。穿裙子或裤子代表什么样的象征因人而异，但“礼貌”很重要的信念——也就是对自己和他人的一种尊重——代代相传。农妇展示的其实是一种文化的底蕴。什么是内幕信息，但它是一种共同的价值，因为祖父母一层一层地传递它，因为每个家庭都接触到它，一个不识字的人自然会培养它，而这种价值是以微妙的方式形成的，即文化。

小时候，我住在*的一个农村地区。当我的邻居给我带来一篮子我家种的枣子时，我妈妈会把枣子带回去，放一些东西在篮子里，几个芒果和一把蔬菜。当家里没有东西的时候，她必须用白米装满篮子，让隔壁的孩子们把它带回来。当被问及为什么时，她说，“给予者不能空手而归。”

农村人可能不知道仲尼曾经说过，“我爱他的羊，我爱他的仪式”。但他可以举手投足，而且到处都不是“仪式”。

希腊的山脉从海上拔了出来，气候干燥，土地贫瘠，简单的农舍散布在多刺的山路上，老农民牵着大耳驴在橄榄树下行走。在他简朴的家中，粉红色的墙被漆成白色。在墙的角落里，一根老玫瑰根盘旋着，一簇簇深红色的花出现了，映在白色的墙上。这位老农不知道亚里士多德是如何谈论诗学和美学的，但他在粉刷过的墙旁种了一朵红玫瑰，显然认为“美”很重要，是一种对待自己、他人和环境的方式。他可能没有进入任何艺术画廊，但他的生活充满了美丽。

在*南部的乡村，我曾经在寺庙前的荷塘边坐下。为了不弄脏裙子，报纸被垫在下面。一个戴着帽子的老人立刻把肩上的毛巾递了过去，说道:“小姐，那张纸上有字。别坐下，我的毛巾是给你的。”这个词代表知识的价值。老帽坚持他对知识的尊重。

在乱世中，心中对某种“价值”和“秩序”的坚持尤为明显。今天，我们看到巴黎一如既往的优雅和美丽，因为占领巴黎的德国指挥官决定不服从希特勒的命令“撤退前彻底摧毁巴黎”，并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拯救一座古城。当日本战斗机的炮弹在附近爆炸时，梁漱溟静静地坐在院子里，继续阅读和思考东西方的文化和教育问题。这两者的后果可能不同，因为它们都坚持“价值”和“秩序”，持相同的抵制立场。阻力的来源是文化。

生活就是文化。

15岁时，我们从*中部苗栗的一个村庄搬到*海边的一个渔村。当我第一次进入渔村时，我很惊讶:为什么它和农村有这么大的不同？

如果乡村是安静和绿色的，那么这个渔村就充满了黄金。原来世界上有这么多神。每个上帝都有生日。每个生日都用灯、颜色、锣和鼓来庆祝。渔村的街道突然变成了滚滚的彩带，沈煜在喧嚣中完成了一次光荣的旅行。你想知道渔村的季节吗？不要看潮起潮落，也不要看枯叶凋零的辉煌，只要数一数诸神的生日，转瞬即逝的时光就会在你面前历历在目。在寺庙广场前，有一个通宵歌剧，一艘燃烧的国王船在海滩和水上。生活中有严格的禁忌。人们心中有信念和寄托。在农民眼里，渔民只是“迷信”。15岁的时候，我开始上“人类文化”的第一课:农村文化不同于渔村文化。

背不同是有原因的。渔民生活在动荡的海洋中，风险很高，还有许多未知因素。特别是在长达38年的“戒严”时期，**甚至以国家安全为由，拒绝让渔民拥有基本的现代海上通讯设备，担心渔民会“与土匪有联系”。因此，当暴风雨来临时，救援能力非常低。这位年轻的父亲晚上在黑暗中登上船去"乞求大海"，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一大早回来，看到孩子们在家里温暖的被子里。所谓的“迷信”只是一种自助的方式，在绝望中面对广阔的世界，并找到一套密码检索，可以安慰自己的不可理解的宇宙。

因此，文化是在特定的地理、历史、经济和政治条件下形成的一种生活方式。农民不吃牛肉，因为对他来说，牛不是动物，而是商业伙伴。渔民不允许孩子们在餐桌上翻鱼，因为人们正在吃鱼。上帝在看着，他不能承担任何想象中的风险。

在这种文化意义上，我们很难说文化是高还是低，厚还是薄，好还是坏，以及它是什么。

但是文化有另一层含义。

文化决定社会发展

这也是对鬼神的祭祀。为什么他们中的一些人仍然停留在“迷信”的水平，而另一些人从奖励神的野生舞台剧中提取伟大的戏剧，从土制寺庙和教堂中发展精致的建筑美学，从祭祀仪式中认识舞蹈和音乐的艺术，并祈祷经文的背诵转化为有意义的文学和深刻的哲学？

人类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状态并对此进行反思。他们试图表达意识和表达之间激发的创造力和想象力的力量导致了文化和文化的差异。一个人的意识越高，他思考的能力就越强，表达的冲动就越大，创造和想象的空间就越大。在这个灵魂探索的过程中，思想的内涵和审美趣味逐渐萌芽、摸索和发展成型。

从这个层面来看，文化是一种特殊的品质，它可能高度发达，也可能严重萎缩。一些社会结构适合文化发展，而另一些会导致文化停滞。历史上有太多明显的例子表明，多年的战争和*或长期的*和暴政可能会对文化造成损害。龚自珍在19世纪上半叶所看到的是一个国家，在这个国家里，整个民族的创造力都相形见绌，甚至连小偷都没有创造力，因为权力和控制极度集中。即使在和平时期，不同社会结构的人对文化和艺术的渗透程度也不尽相同。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可能会做出价值评估，认为有些文化是丰富多样的，有些文化是单调乏味的，有些文化充满活力，创造力正走向顶峰，有些文化停留在静止的水平，或从繁荣走向停滞。我们也可以说，一个历史王朝是繁荣的文化，而另一个是文化的荒原。

这是因为文化可能繁荣或停滞。人们的自我意识和努力程度确实对文化的发展有影响。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强调文化的重要性。然而，文化“停滞不前”有什么不好？为什么必须保持“繁荣”的文化？文化给我们带来了什么不同？换句话说，文化真的很重要吗，还是仅仅是政治人物和知识分子的一厢情愿的虚名？如果我们能清楚地说出为什么科学、经济、医学和技术是重要的，那么我们也能用同样简洁而逻辑的语言说出为什么文化是重要的吗？

20世纪初，韦伯用基督教文化中的价值观来解释为什么许多基督教国家发展了资本主义经济繁荣。在韦伯理论的基础上，哈里森、福山、亨廷顿、普特南、英国的葛哈德和其他研究现代化的学者一致证明，文化是塑造社会政治和经济行为的关键因素。

英国葛哈德主持的“世界价值观调查”展示了文化对经济发展和政治制度的影响。文化价值观中对个人自主和多元开放领域的关注越多，经济实力就越强。越强调集体意识、国家或部落权力，该地区就越贫穷。文化价值观影响人们的经济行为。也就是说，是的，文化是非常重要的，因为它决定了一个社会如何面对现代化的挑战——它是否能够融入*市场，它是否能够适应全球化的竞争，*的治理是否廉洁，它是否已经建立了公民意识，等等。有些文化很容易通过考验，而另一些文化则长期陷入传统历史的泥潭，无法自拔。

为“四郎”呐喊

任何图表和统计数据都可能是欺骗性的，任何理论都可能被推翻。这些学者是否有偏见地将现代性作为衡量文化价值的标准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然而，韦伯和受韦伯影响的学者显然希望找到一种科学的甚至可以量化的方法来解释文化的重要性。经济学家、社会学家和人类学家可能会找到100种方法来回答“文化为什么重要”的问题，但我想先从一个剧本开始。

在台北的一天，我带着85岁的父亲去看了一场名为“四郎探望母亲”的演出。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听他唱歌，“我就像笼子里的鸟，翅膀很难张开。我像一只离开大山的老虎，感到孤独。我就像一条被困在沙子里的浅水龙……”老人一定很喜欢它。

早在10世纪，宋朝的汉人和辽国的胡人就在荒凉的战场上战斗了多年。杨四郎一家一个被杀，被敌人俘虏，嫁给了聪明善良的铁镜公主，在国外生活了15年，日夜思念着她的母亲。悲剧的高潮是三郎半夜潜回宋国去看望他的母亲。陷入了“汉贼不站在一起”的政治斗争，爱情与亲情之间，个人处境与国家利益严重冲突之间，三郎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对母亲说:“千百次的祈祷，都不能赎儿子的罪……”

我突然觉得我身边的父亲有点奇怪。我侧着头看着他，发现他眼里含着泪水，痛哭流涕。

当我父亲16岁的时候，他带着两个空竹篮去湖南衡山乡下的市场，帮我妈妈买菜。这个16岁的男孩放下竹篮，跟随国民*在路上征兵。自那时以来，他们因战争的炮火而*，在*海峡两岸的斗争和对抗中生活在恐慌之中。70岁的月亮像河流一样漂流。在他的一生中，他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母亲没有时间说再见。

他的眼泪一直在流。我紧紧地抓住他的手。

然后我发现他不是唯一流泪的人。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俯身前擦去了一两行眼泪。陪他坐在另一个座位上的中年儿子递过纸巾，一只手搭在老人瘦削的肩膀上。

谢幕之后，人们一个接一个地站了起来。我只发现，啊，有许多老人和中年孩子在一起，有的拄着拐杖，有的坐在轮椅上。他们没有说话，因为他们眼里含着泪水。

中年孩子彼此不认识，但当目光接触时，沈默似乎已经交换了一套密码。在歌曲的结尾，人们即将散去，但在那一刻，在那个空间里，这些陌生人是一个温暖而亲密的群体。

此后，我陪父亲去了几次“三郎探望母亲”，每次都像洗灵魂、疗伤、祭拜社区。

从《四郎拜访母亲》中，我发现了一个发人深省的启示。是的，我明白为什么“恋母情节”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表演2000年仍然令人震惊，为什么“李尔王”在400年后仍然在移动。

文化或艺术做了什么？

它使孤独的个体能够为他们无法形容的痛苦找到名字和定义。从三郎的命运中，那些离开家再也没有回来的老兵们认识到了他们无法形容的处境以及这种处境的残酷和荒谬。此外，三郎的话--"一千个祈祷，一个无法挽回的罪过"--引出了无法深入肉体的悔恨和痛苦。文化洗涤了他的灵魂，治愈了他的创伤。

它能让孤立的个体打开他们的门，出去寻找他们的同伴。他发现自己的经历不是孤立的，而是一种共同的集体经历。他的痛苦和快乐是可以与他人分享的痛苦和快乐。因此，孤立的个体有一种归属感。

它使分散和被疏远的小团体能够找到联系，并转变成一个精神交流、悲伤和共同关心的社区。“四郎”把与世隔绝的经历转化为共同的经历和公共记忆，从而增进了相互理解，统一了社会的文化认同。白发苍苍的退伍军人、中年的孩子们感受到了一些东西，在这段历史中原本不属于外人，在经历了“四郎”之后却变成了一个有着共同情感和相互理解的社会。

我理解“同胞”的含义

人是分散的珠子，到处乱滚。文化是一根又弱又强的线，把珠子连在一起，融入社会。由于公民社会不依赖皇权或神权来巩固其基础，文化是公民社会最重要的粘合剂。

政治家可以喊一万次口号，要求汉族人尊重弱势少数民族，但一万个口号比不上一首歌。我记得一个露天土著诗歌晚会。我们邀请了东部山区部落的一位长者来唱一首古老的土著歌曲。当他开始唱歌时，突然雷声和闪电，大雨倾盆而下。雨水打在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他浑身湿透，仰起脸看着天空。他闭着眼睛继续唱歌。没有音乐伴奏的原始声音古老而遥远，与雨声交织在一起。雨中站满了人，雨水从头发上流淌下来，流进人们的眼睛，但没有人离开。

我看到年轻的土著人流下了无遮掩的眼泪，泪水夹杂着雨水——这可能是一个孤独的城市农民工被他对家乡部落的无限热爱的歌声唤醒了。他们中的大多数仍然是汉族人，在大雨中听着歌曲，被这些歌曲深深地震撼着。

我相信，雨夜里的一首歌，让汉族人认识了土著，让土著人认识了自己。

我还记得2000年9月在台北森林公园的一场音乐会。几天前，9月21日，2000多人在地震中丧生。在音乐会上，只有纯白的野生姜花，带着甜甜的、近乎悲伤的香味。夜幕降临时，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静静地坐在草坡上。没有政治家的演讲，没有明星主持人的来访，从头到尾只有音乐和诗歌。两边的屏幕上写着:“同胞们，我们记得你们的名字。”死者的名字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了。白色背景和黑色字符无声地出现。

多么宁静的夜晚。在烛光下，人们的眼泪默默地为他们不认识的人流下。

音乐会结束后，我收到了许多市民的来信，其中一封没有署名，只有几行简单的文字:

我从来不知道“同胞”是什么意思。

直到那天晚上在森林公园。

我明白了。

权力做不到的是文化的力量，它把无意义的片段变成有意义的谜题。

艺术或文学最令人惊奇的地方在于，一方面它突出了个人和群体之间的差异——任何艺术表现都是个人创造力的放松和个人能量的释放，另一方面它将孤立的个人结合成群体。

你说，创造力放松，个人能量解放，但为什么社会不走向解体？为什么不去“有意义的拼图”？换句话说，一个多元化和分裂的社会依靠什么来团结？

除了文化的力量，还有什么？

在大厅里为“三郎访母”落泪的人们，在大雨中没有去广场听泰雅族老人古乐的人们，在公园里听管弦乐队演奏悲伤的“河水”纪念死去的同胞的人们，或者在图书馆里听诗歌朗诵的人们，在*大楼前以行动*的人们， 为校园流行管弦乐队尖叫和晕倒的人们实际上正在进行一个重要的仪式:他们在一个“社会共识体验营”中相互了解并加深他们的感情。从表面上看，它是音乐的运动、图像的表现、语言的传递，更深刻的是，它实际上是“生活共同体”意识的萌芽、文化身份的逐渐形成和公民社会的形成。

如果允许个人的创造力和想象力不受限制，那么这个社会的整体创造力将是充满活力和创造性的。如果这个社会的共同价值观的形成是通过公民的深入参与和相互之间的碰撞和鼓动而逐渐形成的，那么这个社会的共识——即认同——也将是凝聚和坚定的，具有强大的向心力，不易瓦解。另一方面，如果一个人的创造力和想象力受到限制——书籍可能被封存，歌曲可能被禁止，作家可能被流放，学者可能被监禁，持*者可能被打断，那么这个社会的整体创造力就必须被击败。其中，社会共识不是来自人们的想象和自发意愿，而是来自自上而下对*的恐吓和操纵。“生活共同体”的情感不易产生，也难以培养公民共享未来的意识。

*不可能让互不相关的陌生人“同胞”和“同胞”互相支持，互相负担。文化是公民社会的基础。

文化就是唱歌和跳舞？

如果文化是公民社会的基础，那么文化政策在*运作中占据什么样的地位？

当你问一位总统候选人他的经济政策是什么时，他必须反过来理解。如果有人问他的外交政策、国防政策、交通政策、公共安全政策，甚至健康政策、医疗政策和儿童福利政策，他也可以平静地回答，因为他的工作人员让他提前做作业。但是如果他被要求谈论他的文化政策呢？

他可能会支支吾吾，回答不相关的问题，也可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文化在政治上的边缘化让我想起台北市*争取文化预算的经历。每年五月，市*将开始起草下一年的预算。所有部门的领导都坐立不安:经济不景气，市*税收减少，预算不得不削减。那么，谁应该被裁掉呢？不平的人行道不能修理吗？养老金能减少吗？警察不能买防弹背心吗？消防车坏了，没有修理吗？医院能减少护士人数吗？工人失业救济被中止了吗？堤坝坏了还是没修好？

首席财务官和首席会计官像法官一样，尽量保持面无表情，以免伤害同事的感情。各个局和部门的负责人看起来都很严肃和紧张，并尽力争取和保护自己的预算。有一年，当社会福利预算被削减时，社会主任当场大哭起来。

我面临的是一个许多人认为但无法忍受的想法:

“龙主任，现在经济不景气，少唱歌少跳舞也没关系。”

在大多数城市，当经济紧缩时，第一个被削减的预算是文化——因为，在一般人看来，文化只是一种消遣，但当你有钱和闲暇时，它是一种奢侈品。候选人不注意它，媒体也不调查它，选民也很容易是对的。

坐在紧张而凝重的*预算会议上，我看着预算草书:

台北文化局的预算是工务局的16%，教育局的48%，市*的0.8%。

你怎么说才能让人们相信文化不是一种可有可无的特权和奢侈品。怎么说呢，为了说服人们，嘿，文化是民生之本，是国家计划。我们怎样才能让你的同事相信我们生活的内容，尤其是我们生活的质量，实际上完全是由文化政策控制的呢？

政策决定生活质量

我们一边吃早餐一边看报纸。报纸的数量、新闻的质量、言论的公平性、监督的力度以及信息传播的发展都与文化政策有关。在许多国家，媒体是文化部业务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上班的路上，我们打开收音机，听了一首流行歌曲。流行音乐是一种文化产业。音乐大多是抄袭的或原创的，有精致的或质量差的。知识产权是否得到尊重，创作者是否有经济保障和社会地位，音乐产品是否超越或进入市场，都与文化政策有关。

穿过一座破旧、杂草丛生的历史建筑；这座历史建筑将被拆除和夷为平地，成为房地产开发商的财产和富人的私人住宅，或者将被恢复原状，成为公众的共同记忆和公共财产。文化政策决定一切。

一座古老的历史城市，每一条幽深的小巷和水平的运河应该被温和地保存，每一座老房子和寺庙应该被小心地修复，还是应该被视为一个不合时宜的衰败和进步的障碍，甚至被连根拔起？在我们生活的城市里，我们需要温柔和关怀吗？你说的“衰退”和“进步”是什么意思？我们的愿景是什么？谁将为这一愿景绘制蓝图？谁有资格画画？一个月后，一张新地图将不再使用，因为一半的街道已经改变了方向，另一半已经消失了——这是一个城市幸福的结果吗？

这就是文化政策的内涵。

一棵百年老树被挡在城市规划道路的中间。它是被连根拔起，抛弃了，还是路会变成一棵老树？街头艺人是给城市增添魅力还是给公共秩序带来混乱？在这座城市最庄严、最神圣、最大的广场上，小丑能跑，孩子们能跑吗？动作艺术可以讽刺裸体吗？社会活动家可以用行动*吗？这些挑战的答案是文化政策。

在办公室里，当电脑打开时，我们使用的软件，不管是用于商业、知识还是娱乐，都是文化产业。一个社会是否专注于剽窃、模仿和窃取知识产品，或者它是否有能力长期研发和大胆创新，取决于它的文化政策。其知识产品在国际市场中所占的比例取决于其文化产业结构。

我们的着装反映了设计行业。在美容院洗头时，无论是在国外还是在国内，阅读一本色彩缤纷的杂志都可以揭示出版业的现状。周末晚上，一家人去看电影。当国产电影被淘汰的时候，电影院已经完全被好莱坞电影占据了吗？然而，即使有一部国产电影，其艺术成就、创造性人才的存在、导演和演员的发展空间以及市场的扩张或收缩都受到文化政策的影响。

我们去图书馆借了一本免费的小说，但是作家的权益得到了保障吗？他的书有盗版吗？你给他图书馆里每本书的版税吗？杰出的作家能生存吗？买书和阅读受欢迎吗？这与文化政策有关。

青少年花很多时间在网吧，而成年人摇头。但是一个社会给这些青少年什么选择呢？有没有多样化和生动的青年文学让他们驰骋想象？有没有完整的艺术教育来培养他们的性格？是否有一个全国性的体育系统和体育环境，让他们在健康和自然的环境中释放能量？是否有任何综合激励措施来吸引年轻人进入剧院、音乐厅和美术馆，以刺激他们自己的创作？也就是说，是否有一套完整的硬件和软件措施来培养下一种可供选择的美感、品味和观点，以形成一种新的生活态度？这也是一项文化政策。

因此，文化是国民的基础教育，是培养国民品位的基础。文化就是生活，它决定了我们用眼睛看到、用耳朵听到、用手触摸和用心灵思考的整体环境的美和丑。文化是一种经济，其产业——媒体、设计、建筑、音乐、电影、电子、广告、文学、体育、观光和旅游——长期以来一直是发达国家的主要经济项目。文化就是外交。当政治谈判岌岌可危，军事行动不可或缺时，文化是消除敌意的唯一途径。尤其是对脆弱的国家来说，文化可以是一只柔软而坚定的军队，也是一件柔软而锐利的武器。文化是一个国家的心脏和大脑。它的思想有多深刻，它的想象力有多活跃，它的创造力有多辉煌和无拘无束，它的自我挑战和自我超越的雄心有多旺盛，完全决定了一个国家真正的国力和未来。

是的，我真的是说，如果你认为文化只是唱歌和跳舞，建造几个音乐厅硬件，如果你认为文化只出现在音乐厅和博物馆，如果你认为文化只是艺术家、作家和作家中的少数精英的事情，对不起，你真的错了。文化，在街道上，在市场广场上，在儿童教室里，在报纸编辑的桌子上，在警察的秘密文件里，在城市的任何公共空间里，在我们呼吸、工作、睡觉、玩耍和思考的整个生活环境里，我们的生活内容和质量是由文化政策决定的。政客们对如此重要的国家项目视而不见，这很奇怪。

那么问题是什么呢？这仍然取决于人民自己。当整个社会把文化当饭后唱歌跳舞看得很轻，把它看做少数精英的个人需求时，政治家们自然会鄙视文化。当人们放松自己时，文化就成了强人的合唱指挥棒和政治家仕途的踏脚石。